第352章 推陈出新(1/2)

今日，秦始皇难得地放下了繁忙的工作，殿堆积成小山的两三百斤竹简也撤下案几，挪到一边，裁剪整齐的浅黄色的麻纸取代了它们，整齐摆放在秦始皇御案。

皇帝拿起一张幅宽二尺二寸，长一尺的麻纸，果然如黑夫所言，轻盈如帛，但又帛细密坚韧，因为是精挑细选的，所以看去纸质匀净，触感平滑，边缘也裁得十分规整。

再看另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篆字的纸，始皇帝看着字迹眼熟，便问道：

“是蒙恬的字？”

少府少监蒙恬作揖道：“纸张初制，不知可否书写，诸君不敢贸然献，便由臣来试笔……”

毛笔肯定不是蒙恬发明的，数年前，黑夫在安陆县公堂，看到小吏们人手一支笔时知道了，此物出现的年代很早，孔夫子已经在“笔则笔，削则削”，到战国更加流行。各地称谓不同，秦地谓之笔，楚地谓之聿，江东谓之不律，燕赵谓之弗……

不过，这些“毛笔”和后世区别还是很在笔杆的外边，然后用漆牢固，与后来的毛笔刚好相反。

前世今生，黑夫都拙于书法，字迹勉强能看而已，加常年征战，也没想起来改造。

等他来到咸阳时，才惊地发现，一种和后世颇似的新式毛笔，已经在宫廷官署里流行起来，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是谓“苍毫”！

一问才知道，这笔又被称之为“蒙恬笔”，是蒙恬因伐楚战败被贬到郡、雁门守边那几年制成的……

所以蒙恬也只是改造了毛笔，后世以讹传讹，变成了发明。

由此可见，蒙恬虽以武功闻名，但私底下，也是个喜欢舞弄墨的，他也不推辞，当场墨写了一份奏疏。”

如此一来，便能证明，纸张的确能够着墨书写了。

皇帝心称善，是这样一张轻若鸿毛，称量之后重不过十铢的薄纸，面的书写内容，已经赶一卷两斤重的竹简了……

秦素来讲究“书行政”，以纸张替换竹简能让秦吏的效率提高不少，连秦始皇本人，每天捻着轻巧的纸质书靠在榻阅读，也举着笨重的竹简轻松多了。随着天下一统，他每天要处理的政务也迅速增加，纵然皇帝勤政，但每天看着堆积如山的简书，案牍劳形，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作为一种书写载体，麻纸毫无疑问是合格的，唯一的问题，是成本了。

“造麻纸所费钱帛几何？”皇帝发问，黑夫便将张苍记录在纸的账本献了去。

“禀陛下，吾等从少府及咸阳市肆里闾收破布、麻头，一石值120钱，算车载之费、柴火、工序、人力，成本不过500钱。”

“一石蔽布麻头可制幅宽二尺二寸，长一尺的麻纸千张！这亦是工坊每日的产量。”

也是说，一张麻纸的成本仅为半钱！

“将作丞。”皇帝又呼了殿尾面色阴晴不定的少府将作丞。

“一册能书三四百字的竹简，价几何？”

将作丞本想看黑夫笑话，不料他真的化腐朽为神，用破布头烂边角做出能书写的纸来。

若非蒙恬亲自巡视过每个工序，可以为黑夫作证，将作丞甚至怀疑，黑夫只是献些较为细密的布……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只能老实地回答皇帝的问题：“因所用材质不同，竹册值两钱到三钱不等，柳木简牍则为一钱。”

竹子本身不贵，但工序却很费时间，再加牛皮韦带的价格，并没有想象便宜。

若是换成丝帛，幅宽二尺二寸，长四丈的一匹帛，价值500钱，裁至一尺长短，也价值10钱左右。

一切都明朗了，同样的宽幅，书写同样多的字，一张麻纸的价格，竟是木简的二分之一，竹册的五分之一，素帛的二十分之一……纸张能取代竹简、帛书，不是没道理的。

黑夫总算能松一口气，造纸的设想是他提出的不假，但在造纸过程，他们每天都会遇到些麻烦。好在这项工艺并没有超出时代，所有工序都能用现成的办法解决，再说了，有程商等秦墨相助，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时候，蒙恬却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今少府收咸阳蔽布、麻头数百石，日产麻纸千余张，可制一年，但一年之后，蔽布、麻头已尽，又为之奈何？”

“少府少监之忧有理。”黑夫也不回避，接过了这个问题。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黑夫前世曾听过一桩趣闻，说是造纸术经东传入欧洲以后，欧洲人最初学到的只是用旧麻布造纸。

单靠旧麻布做原料，便有些供不应求了，欧洲人几乎把所有能收集的旧布、碎片和破麻头儿都送进纸坊，以至于布料紧缺，发展到最后，英国政府竟颁布法令禁止用裹尸布包裹尸体埋葬，以节约布料。

欧洲大陆各国之间也是开高价互抢破布，甚至出现破布走私，当时许多国家禁止个人收集“旧衣服、旧旗帜、破布和布料、皮毛和羊皮纸的碎料，及其他用于造纸的类似材料”，并严禁运出国外，违者处以重罚……

黑夫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单靠破布头来造纸肯定是不行的，咸阳城人口再多，真到了“朝衣鲜而暮衣弊”的程度，破布也有限。而且那些穷苦人家，破布循环利用，家里儿女轮着穿，纵然碎裂了，也能垫垫鞋底什么的。而穿衣大户豪奢之家，根本不在乎破布换的那点钱，随手扔了。

解决方法有二，其一是像后世那样，让里典强制征收破布，二是他早在打算的，扩大原料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