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逃凤鸣(1/3)
红尘弹指一瞬间,万般执着皆虚妄。
人非圣贤,就必难摆脱那七情六欲之苦所扰。生至寻常人家,终日为着柴米生计奔波操劳还则罢了。如若一人拼搏半生已是坐享荣华,最担心的无非是一“死”字。想那先秦始皇帝,终其一生求仙炼丹也未曾得个“长生”,世人皆望“足踏青云以觅仙踪”,如若成仙当真那般容易,我等凡人还何须犁地耕田,干脆皆数辟谷修仙落他个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然则成仙虽非易事,千余年间一欲窥其法门以求长生者却是香火不息、代代相传,而得那“长生”二字心诀之人,也只做市井流言云尔难辨真假。李唐盛世,求仙者自是更胜于常。想我盛唐之时诗仙太白便曾有诗记之: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安史二贼为祸天下一役业已平息五十年,太白仙踪难觅,盛唐那般万事荣光也已沧海桑田。华夏神州仙、佛二门横逾千年的明争暗斗也终因此役而稍作平息,又因之在此役中护国有功,皆数被立为护国正法,更是兴修宝华、青松二阁以求笼络两门仙佛高人。然则宝华、青松二阁之管事,却是连当今天子也未曾得见真容,更妄论住持宗主所谓何处。宝华、青松二阁之外,江湖之上的尔尔山门更是被那燎原战火重伤元气。
此番江湖盛传仙家经典“长生诀”之真迹流落凡间,护国正法二阁自是不屑将之放在眼里。江湖之远,一意求得“长生”二字真诀之山门又何止千万之数?此番为这“长生”二字,江湖之上已是陈尸累累,难得“偷生”。所谓“长生诀”却是连半个字都未曾有人见过。
六月十四,虎日冲猴,岁煞北,诸事不宜。
衢州,铅云压山。
宦官佞候为祸朝野,当世天子已是为着朝中之事不堪其扰。而今贪官为祸土匪横行,苍生芸芸已是无家可安,又何以乐业?抬眼四望,衢州城外荒草漫漫,遍野惊雷滚滚。荒野之上熏风灼人,茅草野蒿之间沙沙作响鬼影绰绰,草丛中的野雉偶尔啼鸣两声,在这城外荒野,却是直若鬼哭。
官道之上但见一布衣美妇鬓发蓬乱,眉宇之间尽是惊惧疲累之态,肩上斜跨裹,正手携一子踽踽独行。恐怕是那包裹太重,不时便要滑下肩头,美妇则干脆听之任之,一手紧紧捏着那男童的小手,另一手不时地抚向他的肩头。那手许是因着饥饿,又许是因着恐惧不住地颤抖。一路走来美妇偶尔便要躬身弯腰用袖口擦一擦孩子的额头,或是理一理他凌乱的头发,眼波中更加满溢着怜惜疼爱。
而今天将欲雨,这二人却是无惧风雨,沿路疾走,她们所去之处,自是北方。
又复疾走半晌,但见那四五岁模样的男童突然停住脚步,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朗声问道:“娘,轲儿好累,咱们还要走多久,咱们究竟是要去哪啊?”声音敲冰戛玉,清脆爽朗好不动听。
“轲儿,今日官府那批人已是征收了一次口粮,衢州城外那群贼匪若是今晚再来进城抢粮……娘只怕……”
“娘不怕!”那男童闻言却是挺了挺胸脆声道,“有轲儿保护娘,那帮坏人若还敢来欺负咱们,轲儿就……轲儿就打死他们!”男童说着气势汹汹地捡起地上的一节芦根,竟是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来。
美妇见状双眸登时腾起了一层水雾,展颜一笑嘴角尽是温存,干脆蹲下身来一把揽住那男童的娇躯,强压着喉间苦涩,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轲儿乖,娘的轲儿最棒了……娘这就要带着轲儿找爹爹去啊,好让你爹爹教我们的宝贝轲儿更多的本事。”
“轲儿也有爹爹吗?”问得此言,那男童轻轻推开了美妇,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娘亲嗫嚅道,“娘,您不是说轲儿的爹爹早就死了吗?轲儿有爹爹?轲儿的爹爹在哪?”
美妇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悲伤之色更浓。
七年前,衢州城外还不似这般地狱之象。
七年前,她便是在这条官道上遇见了他,那时的他似是遭人暗算身负重伤,一身素衣已被血渍染红大半昏厥在路上,却仍不失那一脸英气。那时的她正值弱冠之年,情窦初开之时,“情”这一词莫不是只消一眼,便是一辈子?只待那他在这衢州城内的一小筑里安心调养,那时她还父母双全,那时她恨不得一整天都要呆在他身边,为他换药,为他煮饭,为他解闷,听他讲那些美轮美奂的江湖事。
那是她这一生过得最快乐的光景。
她知道,她爱这个男人,爱他的气度不凡,爱他的举手投足,爱他的腹中乾坤,爱他的一切。她或许是个很平凡的人,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爱绝不平凡。只待这男人重伤痊愈,她便毅然决然地为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人以身相许。
她本以为这一生就会这么平凡幸福地度过,哪知这等时光只过了两年。两年以后,他在家中只闻得一抹琴音便着了魔似的一人冲出了家门,直到晚上才悻悻而归。他告诉她,说自己是凤鸣山首座的弟子,他两年前本是为着师门之命追查魔教踪迹才遭人暗算身负重伤。
这些话她从未问过他,而今这男人和盘托出自己的来路,她知道,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他说要回凤鸣山和师傅说清楚两人的关系,只消三日便可接她去凤鸣山。
她没有哭,只是不住的点头。
她送走了他,还是在那条官道上。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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