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2/2)
一来大伙就散了,偶尔路过巷子里,还有胆大的将碎石子扔在她身上,大骂她是撒谎精,小孩们偷了教室的粉笔,趁其不备在楼梯道写下歪歪曲曲的大字:尹man吃狗屎!在大孩子领头下,小朋友纷纷跟风,将欺负尹蔓当成了乐趣。谁要是敢和她玩,就会被打上“叛徒”“通敌”“不团结”的标签,遭到众人的鄙弃。
这个时候,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身边只剩下了同病相怜的大宛。
大宛的父母在她三岁时就车祸去世了,一直被寄养在姑姑家,自从尹蔓来到芙蓉老街,她便成了她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尹蔓的一举一动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深深吸引着大宛,可惜那时的她穿着哥哥姐姐们淘汰下来的旧衣服,灰扑扑的,只敢和钱鑫站在外圈偷偷看着,从没和她说过话。
尹蔓“落魄”,她倒成了最高兴的那个,大宛才不管什么叛不叛徒的,摸准机会趁虚而入,每天拉着钱鑫跟在身后保护她,成了尹蔓忠诚的女护卫,谁要对尹蔓扔石子,她能捡一把不依不饶地追着扔回去,久而久之,小朋友们见她不好欺负,也不敢再来招惹她。
孩童本就健忘,等这件事完全失去了新鲜感,大家逐渐接纳尹蔓时,她早已和大宛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她再也没穿过公主裙,成天套个牛仔裤到处乱跑,偶尔玩得脏兮兮的还被尹外婆骂一顿,与芙蓉老街融合得浑然一体,再不见了那套冠冕堂皇的“淑女”影子。
大宛学习成绩不好,初中一毕业她姑就没再继续供她上学,她自己也不想上,这么多年在姑姑家寄人篱下待够了,一心只想搬出去,早早跑出来打工,没过多久就和钱鑫住在了一起。那时钱鑫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被狐朋狗友带着去赌,刚开始还算节制,后来不知不觉赌上瘾,借下高利贷,欠了一屁股债,天天被人追账,直到有天被一群混混提着刀堵在了家里。
童年的他们天天渴望着长大,从未想过长大后这世上还有这么多艰难险阻等着人一一跨过,生活寸步难行,大宛没有办法,为了给他还债,只得辞去工作,成了一名备受唾弃的坐台小姐。
再后来,外婆也走了。
全家的存款加起来虽然不过两万块,但尹蔓却打算得很好,这些钱已够她读完高中,等上了大学,她的成绩可以申请到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到时候再多打几份工,她就能把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撑起来,让外婆也能过两年舒心日子。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一夜之间风云遽变,生活像无边荆棘扼住了她的咽喉,那个大雨瓢泼的寒夜,外婆只给她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尹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彻底成了孤儿,书也没得读了。她的生活全靠外婆以一双老手颤颤巍巍地撑起来,屋檐本已摇摇欲坠,这下骤然垮塌得一干二净。
是她害死了外婆。
尹家没什么亲戚,老家没来几个人,除了街坊邻居过来打一趟,外婆的葬礼办得冷冷清清。前路黑暗,尹蔓万念俱灭,绝望无时无刻不吞噬着她的理智,她曾经怨恨过她妈妈那么轻易就结束生命,可是那一刻,才晓得什么叫生无可恋,如果不是李老师和大宛陪着她,她估计也要跟着去死了。
火化结束后,尹蔓混混僵僵地抱着外婆的骨灰盒,感觉自己身在一场巨大的噩梦之中,茫茫然不自知,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横着一层坚不可破的隔膜,她漂在上空,怎么也碰不着现实世界,分不清真实与虚无,好像再坚持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告诉她,再等等,再等等这个梦就醒了,你就不用怕了。
可惜时光不会回溯,梦境破碎后,等着她的只有残酷人生。
李老师为她操持葬礼已是仁至义尽,尹蔓开不了口再向她借钱买墓地,外婆在世时没住过什么好房子,死也死得不安生,骨灰日日夜夜放在她的枕边,她每晚入睡前都祈祷外婆能入梦看看自己。
好歹看一眼。
可外婆不知是埋怨她,还是怕她伤心,从未入过梦。
尹蔓终日以泪洗面,双眼哭成了沙漠,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精神恍惚,了无生趣,无法克制地沉浸在幻想中,幻想外婆临死前在想什么,又会对她说些什么话,心脏干干地抽痛着,每跳一下都成为一种负累。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长久不发一言。
大宛忙着在社会上打拼,不能时时顾着她,又担心她的状态,生怕这样下去哪天死在家里都不知道,索性将尹蔓带到醉生,让她喝酒消磨消磨苦闷,总比将悲痛一味闷在心里强。
那天尹蔓在吧台喝得酩酊大醉。
醉生当时刚起步没多久,规模还没现在这么大,邵江手下的生意也不算忙,正好过来坐在吧台上打发时间,见一个女孩趴在上面烂醉如泥,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东西,好奇地碰了碰她。
尹蔓醉醺醺地打开他的手,不耐地嚷道:“你干嘛……”
她一抬起脸,邵江愣了。
尹蔓扎着松垮垮的马尾,碎发散乱的落在额前,脸颊酡红,粉黛未施,还带着一些圆润的稚气,偏偏酒气熏染了眼角眉梢,透出一股略带挑衅的妩媚。
刹那间山崩地裂,风起云涌,惊心动魄。
他怔怔地问:“你是谁?”
尹蔓摇头晃脑地指着他:“你又是谁?”
邵江心血沸腾,他对她看了又看,然后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指:
“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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