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四）(2/2)

火海中有无数的人物，或狰狞，或扭曲，或人头马面，或奇形怪状，或心口插着钢刀，或肩上被厉鬼叉着双头叉；头颈栓着铁链，痛不欲生，哭天嚎地者在火海中挣扎的比比皆是。

这正当中有一个人物，明显不同于其他人，此人飘然于火海之上，一只手向上伸直，神情痛苦，似在等待上方的人拉住他。

小三曾研究过无数次，因为眼熟。但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画中人手中握着的那把滴血的弯刀，过于精致，不像是用来杀人的。

弯刀是黑色的，上面有古典的花纹，刀头是带钩的。不长不短，看上去也不沉重。

聋婆婆却说：这是特罗迪亚弯刀，世上现仅存一把。特罗迪亚人已在胡羌高原灭绝，炼刀的技术也早已失传。这刀上的花纹其实是天生就有，每一花纹据说都是天生的锯齿，弯刀过去，处处皆可杀敌。

她还说，特罗迪亚人笃信佛教，这种弯刀开刃时有九百九高僧诵经施法，极有灵气，非帝王不能使用，否则会伤及自身。

“那人是安息大地上的王。卿乐城被屠前，他身负重伤，不得已纵火自焚。”

卿乐城，小三是知道的。山寨里的寡妇和孩子都是被屠的卿乐城的幸存者。

安息王小三也知道。山寨里常传唱一首歌谣：巍巍灵山，汤汤江水。江有蛟龙，野有蛇虺。天苍苍，云茫茫。赫连于此走羌王，声名万古随风长。

据说传唱的就是第一代安息王赫连真。他大败胡羌高原上的联军，在大漠边建立了卿乐城，划定了东西方界线。

聋婆婆说：画中人是第二代安息王赫连智。他年少继位，礼贤下士，仁爱宽和。当大魏被汗尔国和胡羌国联手合攻时，就调动安息的精锐援驰，结果造成境内兵力空虚，卿乐城被屠，他自己自焚，大批安息土地被割让给汗尔和胡羌。

“胡人最终赢了，是吗？”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战争远未结束。”

赫连真占安息腹心地带时，西部有冯锦的西庭军，西南部有胡稹的镇西军，西北部有蒋武建的镇北军，这些人都是大魏朝廷册封过的，后来都接受了赫连真的指挥。他们与赫连真的弟弟赫连堂的梁州军，原安息军的白狼营、王鹫营、黑狮营、亲卫营组成了新安息军。

“原安息军最起码还留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兵力，要是加上这些归顺的，更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小三不以为然：归顺的算什么。安息的赫连家族，听聋婆婆说来，原本不也就是大魏的节度使而已？后来就自己发展地盘去了。

小三站在画中人的下面，黑暗中，涂了金粉的画中人的面目狰狞起来。他毛骨悚然的拔出把匕首，撬开了窗户又关上，动作熟练得让人直怀疑：这事儿他干过无数次。

里面点着一排排的长明灯，一碗又烈又醇的北方草原来的老白干放在一边，引起了小三的注意，他凑近灵牌一看：中都尉周慎之位。

其实这些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牌位都是山寨中的婆娘的男人。

外面有脚步声。好似在跑马场停了一下，因为“寒风”嘶鸣了一下。

小三跳得老高，随后如同一只受惊的小老鼠般抖抖索索的逃到供着灵牌的大长桌后面。

有人在黑暗中扯着他的裤腿，小三的神经已到极限，当下吓得站立不稳，就摔在地上。

珠珠这小寡妇居然躲在桌子后面。

她默默的看了一下小三，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默默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些木牌亮给他看。

小三下意识的顺着灵牌看了几个：李小照，张小刀，莫伯虎，莫伯驹，孟小三.....

当他看到自己的牌位，已是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话来。珠珠扶起战栗的他，一起颤抖着，赶往后面的窗户。

小三先爬了出去。他伸出手，想拉珠珠出去。

珠珠却关上窗户，并锁上窗：“你快走吧。迟了，也被抓走了。”

他急得想破窗而入，但奸夫和尚的声音已清清楚楚的在前面的房门外响起。

“老衲要是想杀你，你刚才就可以死上一次。老衲连你洗个澡都不惊动，你还信不过老衲？”

“是龙楚月带你上山的吗？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你一个人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老衲能猜出你的身份。你要明白，老衲曾是安息国师，是绝不会做对赫连家族不利的事。”

小三不敢再呆下去。只是他爬墙的速度像掉队的蜗牛，上去一段，居然又滑下一段，最后骑在墙上，望着后窗犹豫不决。当他看到那张肥肥白白的脸出现在后窗，终于发出又一声尖叫，马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