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奇氏(1/2)

普颜忽都在丞相府过夜，翌日一早，和脱脱、托克托共乘一辆车跟着去向皇上奏事。

皇上不住大内，和第二皇后奇氏住在太液池西边的兴圣宫。

自泰定帝以来兴圣宫便是常朝议事之地，只有有圣宠或有权势的皇后、妃嫔才能跟着皇上住在兴圣宫。上一任主人便是主政朝堂多年的弘吉剌卜答失里太皇太后，而奇皇后住在这里纯粹是因为皇帝宠爱。

普颜忽都的堂姐——伯颜忽都，虽为第一皇后，地位在奇皇后之上，也住在历来第一皇后才能住的大内坤德殿，看似地位尊崇，却一次也没来过兴圣宫。

宫人们拜高踩低，恨不得日日跑来巴结第二皇后，整的兴圣宫人丁兴旺，而坤德殿冷冷清清。

奇皇后如日中天，谁能想得起宫里还住着真正的第一皇后？

为了能让爱猷识理达腊多多在皇帝面前露脸，奇皇后哭哭啼啼求脱脱奏请将爱猷识理达腊讲经之所搬到了兴圣宫西庑下的端本堂，爱猷识理达腊常常向普颜忽都夸耀兴圣宫，说它比大内华丽不知道多少倍，惹得普颜忽都忿忿不平。

今日，她倒要看看兴圣宫有什么奇特之处，皇上怎么就住在这哪儿也不去了。

爱猷识理达腊并未言过其实，到了南红门，下了车，普颜忽都看着兴圣宫凤翅飞檐金碧辉煌，果然如人间天堂，继而想到皇后堂姐孤零零住在破败的坤德殿，不由心中酸涩。

“恭候丞相太师。”

尖细之声骤然响起，普颜忽都抬眼一看，丹墀前站着一位宫人打扮男子，额高脸长，眼睛笑成一条柳叶。

一看就是高丽进贡来的死太监。

脱脱牵着普颜忽都边走边道：“原来是资政院史朴不花大人，有何贵干？”

朴不花和奇皇后是同乡，一同进贡入宫。开始，奇皇后只是一名掌茶宫女，朴不花是一名扫地太监，在一殿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待到奇氏飞上枝头当凤凰，做了皇后，立刻就提拔朴不花主管兴圣宫，再后来奇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便向皇帝推荐朴不花当了资政院使。

资政院是什么地方？主管一国财政，可谓肥的流油。

脱脱很看不上朴不花，此人身为低贱的高丽阉人却恬不知耻贪得无厌，当了资政院使后一有灾情便摇尾而上哭着喊着要赈灾，却无一不利用赈灾大肆渔利，对灾情视而不见，最终引发灾民暴动，催生出了红巾逆党，搅得天下大乱。

脱脱有心罢免朴不花，却不能自己上书弹劾，只因脱脱自己也是奇皇后和好友哈麻向皇帝进言才从“辞相”中复立为相，难免底气不足；再者奇皇后屈尊让皇长子拜他为师，他的一系列改革遭遇贵族抵抗，靠奇皇后杀一儆百才稳住，从大局考虑，他不能明着将奇皇后得力干将朴不花拉下马。

他和朴不花就像奇皇后身边的两面镜子，一面照出她的好一面照出她的恶，全因照顾奇皇后的面子脱脱才一直隐忍着。

不过，自打收到无数要求立储的奏疏开始，脱脱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奇皇后拉拢一大批官员勋贵为皇长子上书，着实令脱脱惊恐，惊的是她竟然有如此财力，恐的是长此下去大元又要变妇人天下了。

拉拢权贵为她说话不是几两银子就可以的，奇皇后娘家犯了罪，满门被灭，家底薄弱，后宫再有手段，终归也是女子，不可能抛头露面敛财，这些钱只能来自朴不花。

这两人蛇鼠一窝，都卯着劲推皇长子当储君。

朴不花一早等在这，是替他的主子来检验昨日威吓效果的。

“皇长子昨日打猎拔得头筹，真是可喜可贺，这都是丞相教导有方啊。奇皇后必当厚赏丞相，在此恭喜丞相了。”朴不花斜眼看脱脱，脱脱脸上既没有对皇长子的赞许也没有往常对他朴不花的不耐烦，平静如水。

朴不花故意向四周瞧了瞧，说道：“皇上派皇长子和使臣打猎，显然是想让皇长子历练历练，这为君之道，可不光打打猎。当年世祖忽必烈为了磨练太子真金，早早便让太子总领中书省。如今皇长子四书五经俱已熟读，可谓春秋鼎盛，宜预国政。您说是不是？”

脱脱气得腔调都变了：“哪里来的混账话？皇长子还不是太子，如何能与真金殿下相提并论？皇帝龙体康健，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替皇长子说什么为君之道，难不成你想逼宫，陷皇长子于不忠不孝？”

朴不花挤出一堆假笑道：“你总说这些汉人南人的东西，什么不忠不孝？难道不知道他们爱说早立国本，有备无患？现在朝中都提议立储，就差您点头了。皇上事事依赖您，立储这事自然也最看重您的意见，今日觐见，你提出来，皇上一准答应。”

托克托已发怒却自恃身份不肯与朴不花争辩，一旁的普颜忽都忍不住了。

她虽然和皇长子同拜脱脱为师，论远近亲疏，还是更向着第一皇后。

普颜忽都指着朴不花道：“朴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建储副以重祚，更应推崇嫡子继承。皇长子虽然年纪最长，到底不是嫡子。眼下第一皇后仍然能够生育，哪天诞下嫡皇子，自然就会立为太子，到时候叫皇长子如何自持？”

普颜忽都说出了托克托的心里话，托克托眉目舒展了些，赞许地摸了摸女儿黑亮的大辫子。

朴不花嘲讽道：“纵使第一皇后还能生育，那也得皇上愿意。算起来，皇上有一年多没进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