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府(1/2)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官道上徐徐行驶。从山上一路下来，春色渐浓，道旁的两侧渐次开着桃花。

马车向着京中富商林之业家中驶去，一辆放着一些行李，另一辆则坐着林家的嫡女林轻岚与她的师父清元道人。

“当年你被你父亲送来清心观的时候，山下的桃花也是开得这样好，一眨眼，十年竟过去了。”

清元道人看着桃花有感而发，一旁的少女靠着她的臂膀，只是默默看着窗外风景。

“不过你也十六了，再待在山里，也是耽误你。”

轻岚一笑，挽着清元道人的手又紧了些，“哪里耽误了，早先我听敬元师父说，当年我被送来的时候发着高烧，大伙儿心里都捏了把汗，觉得大约是救不回来了。是师父你在我床边守了七天七夜，我才醒了。师父何曾耽误过我？”

听轻岚这样说，清元道人很是高兴，转念又觉得心中有些酸楚，顿了顿才说，“我说的又不是这个耽误。”

轻岚不禁又回想起十年前，她因落水来到这个架空世界的种种回忆。她花了很久才适应这种古法的生活。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时大病初愈的轻岚像变了个人——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像从前那么拘谨和守规矩了，遇人遇事懵懵懂懂，相处起来却多了一些天真烂漫。

而今，临近轻岚十六岁生辰，林家派了车马和管家上山，要接小姐回府。

林轻岚是林家唯一嫡出，轻岚的生母、林之业的正妻封明珊在十年前病故。这封家原是江南一带的望族，然而因明珊执意要嫁给商贾出身的林之业，便和母家断了关系。

而今，林家既非权贵，也无甚了不得的背景靠山，完全靠林之业一人从茶叶与木材生意做起，渐渐有了根基。后来景国西北起了战事，林之业一人便捐了三个月的军饷，以此为表率，国中乡绅罕见地纷纷慷慨解囊，短短几日便凑足了前线的钱粮。

在那以后，林家被皇帝钦赐了“义商”之号，在京中亦是名声鹊起。

今番接轻岚回家，说是要“父女团聚”，但其实是因为轻岚身上背着一个重要的婚约。因林之业最近动了想接铁盐生意的年头，便想要女儿回来，趁机走动。

清元道人早看出林之业动机不纯，于是在王管家刚上山的时候百般阻难，最后还是轻岚自己说愿意下山看看，清元才松了口。

山路崎岖，行至一半时，马与人都停下来饮水。

轻岚十分高兴，平日里道观的生活清苦，事务繁重，没有什么时间下山玩乐，这山旁的桃花，是她许久没有见过的。师父和马车的车夫都去路边的露天茶铺坐下歇息，轻岚不渴，就站在一旁的桃花树下。

她在树下挑挑拣拣，看中了其中姿态最美的一处花枝，踮脚把它折下，拿在手中细细观赏。山桃的花瓣粉白，被深红的花萼托着，显得尤为娇柔。

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便问，“王管家，想问问府里有没有山里开得这样好的桃花呀？”

“没有的，老爷不喜欢桃花，家里倒是有一片梅林，这会儿应该也是开着的。”

轻岚有些遗憾，望着手里的花枝，便没了想带花下山的念头。她捡起树下墨石，在花枝的末端画下了一个简单的阵法，然后将它轻轻对着方才折下的断处接上。

一阵不易被人觉察的微光顺着轻岚画的线条流动而过，在这转瞬之间，方才已经被折断了的花枝，此刻又完璧似的，好好地开在了枝头。

“岚儿，回来吧，上车了。”

“好嘞，师父。”

马车上，清元望了轻岚一眼，低声道，“方才你又顽皮了。”

“哈，都逃不过师父法眼。”

清元只笑，并不责怪，“我记得你娘从前也有一样的本事，只是深宅大院里的人从不看好这些异术。或是觉得这些玩意下九流不正经，或是以为不祥妖祟，她才一直小心，不在人前展露。”

“师父……和我娘是好友？”

“岂止好友，我们年幼的时候两家是世交，一起吃住游玩，爬山玩水弄胭脂。”清元脸上表情又微微转沉，淡淡说道，“所以十年前，你父亲抱你上山，说你整日在家胡言乱语，动辄在草木器皿身上看见什么‘金线’‘银线’的，我立时就明白你是谁，因何被送上了山门了……可怜你娘身体弱，走得早，不然以她的机敏，定能护你周全。”

轻岚见师父面容又覆了愁云，笑着，“我娘是怎样的，我半点印象也没有了，只知道这十年师父待我恩重，是世上待我最亲最好的人了。”

清元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轻抚轻岚的乌发。

“山下不比观中，你六岁入观，不谙世事，此去必然波折，为师也只能送你一程，今后还是要靠你自己。若是在山下受了委屈，再回来就是了。”

下午日头正烈的时候，载着轻岚与清元道长的马车到了林家大宅的偏门。管家叫停了车马，走到轻岚的车架前，“道长，大小姐，我们到啦。”

清元道长挑起车帘一看，“怎么不是林宅的正门？”

王管家讪讪笑起来，思忖了一会儿，方低声道，“正门这会儿在修缮，毕竟是老宅子了，恐是有些不便……”

清元一声冷笑，“倒不知，我景朝到了安立年间，商贾人家也要按帝侯们的规矩，不到要紧时不开正门呢。你现在便拉我们去正门口去，我要看看，你林家门口的匾额上是写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