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2)
被困在狭小的监牢里太久了, 楚环珮自己都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憋闷与肮脏,当她走出那方狭小的空间时,她总算畅快的长舒了口气。
入狱时仿佛还是盛夏, 眼下天气却已经凉爽了许多。微微带着些寒意的风迎面扑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楚环珮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嫁来韩家的时候。
那时她才结束了长达数月的旅途, 从湖广乘船一路至苏州, 在重新踏上陆地的那一刻, 她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那时的她还没有收到韩濡的死讯, 只懵懵懂懂的张望着这座陌生的镇子, 怀揣着忐忑与期许。
眼下再回忆往事,楚环珮已经想不起许多细节了。她只记得她来到双鸦那日, 天气尤为的寒冷, 明明是孟冬难得的晴日, 天生一片雪花都没有飘,可就是冷得透心彻骨。
像是上苍在昭示着楚环珮未来的命运。
“到秋分了么?”楚环珮开口问道。
“没呢。”狱卒说道:“只不过近来不知为何,天气格外的冷。”他看了眼衣着单薄的楚环珮,担心这个娇贵的少奶奶受不住这样寒凉的风, 却见楚环珮张开了手, 如同要拥抱这份冰冷。
张巡按已经来到了刑堂预备审问她。这一案闹得颇大, 巡检司上下皆严阵以待。“韩家妯娌互相残杀”的消息在双鸦镇传得极广, 因此也有不少平民百姓挤在刑堂门外看热闹。
楚环珮被带上了堂, 她本就是偏于柔婉的长相, 细长眉眼, 纤瘦身量,往日里好端端的站着,都像是迎风弱柳、捧心西子,更别说在狱中吃过那么多苦头后。张巡按看了她一眼,都有些不敢用力拍手里的惊堂木,怕吓着这人。门外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都说这样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凶手。
楚环珮乖顺的跪下,低着头。张巡按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声调,“堂下可是韩楚氏?”
楚环珮略抬了抬眼,“正是。”
“沈家沈袁氏控告你杀了她的女儿,你可认罪?”张巡按咳了一声。
楚环珮没有立刻回答。她此时心跳的飞快,苍白的面颊甚至因此泛起了一片绯红。张巡按等人以为她是害怕,一介弱女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本能的紧张。
可事实上,她现在激动的几乎颤栗。
原来这就是官府啊,她心怀着好奇观察着四方。她看见了堂中央挂着一幅匾额,上书四字“正大光明”。据说这世上每一处地方的官府,都有着四个字。可能不能做到这四个字,却是不好回答的一个问题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审讯犯人的地方,却又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来。她曾做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无数次站在刑堂上,等候审讯,或是在状告他人。
“韩楚氏,还不回答本官——”张巡按催促道。
“我没有杀沈氏。”楚环珮简简单单的回答道。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哪有人犯痛痛快快招认的。旁听着的沈家人也不意外,他们和楚环珮已经达成了协议,楚环珮会说出他们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的。
张巡按开始当庭罗列楚环珮杀人的证据,从汤槿语验尸得出的结论到巧雀的供词,哪一个都对楚环珮极其不利。
“韩楚氏,若你从实招来,本官或可网开一面。”张巡按一拍惊堂木,“快说,你为何要杀沈氏,是否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句话是在暗示楚环珮诬陷韩太爷。
楚环珮笑了笑,慢慢抬起头,看着张巡按,“沈氏死的,的确很可疑,不怪大人怀疑我。但凶手不是我,而是——”她故意顿了顿,扬起一抹恶意的笑。
“快说!”
楚环珮好整以暇的垂眸,开始详细回忆起了她与沈氏的往事,“沈氏死前,曾与我交恶。但她在死前,找过我一次。她提醒了我一些东西,还告诉我,她得丈夫,死于谋杀。”
堂外围观的看客一片哗然。
沈家人和张巡按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他们只需要楚环珮指认韩太爷是幕后主使就够了,不需要她节外生枝。
“不仅仅是沈氏的丈夫韩昪,韩家的几兄弟,除却早年病亡的长子,其余皆是死于非命。”楚环珮眯着眼睛,欣赏着诸人惊讶的神情。
耳边嘈杂一片,让她记起了她才嫁过来的时候。
那时韩家上下,也是这般喧闹。她面对着丈夫的棺材发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于四年前的初冬,嫁入韩家。就在我到达双鸦的前几日,我的丈夫……暴病而亡。”她说出最后四个字时,眸中神情晦暗复杂,“可怜我连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做了寡妇。好在亡夫新丧,还未来得及下葬。我恳求他们打开棺材,至少让我见一见我的夫婿。可是,没人答应。接下来,我发现,有人要害我。”
刑堂内外都安静了下来,不少人聚精会神的听着楚环珮的叙述。
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人有一口清亮悦耳的嗓音,吐字不疾不徐,每个人都能够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外头又下起了雨,绵密细碎的雨声和楚环珮的音色纠缠在一起,仿佛编成了一张网,将听客拖拽着喝楚环珮一起,沉入了记忆中的深渊。
“……但首先死去的,不是我。”她笑了笑,素白的容颜因这一笑而有一种诡异的艳丽,“韩家三爷韩慬死在了那年的冬末,距我丈夫过世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他是从高楼上坠下去摔死的,许多人都猜,他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恶,所以被我的丈夫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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