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玉娘(1/2)
大雪连着落了十数日,莫当关以北皆是皑皑苍茫一片,莫说小一些的村落,便是如嵩州城这等关北行商往来的必经之地,有专人日日打扫官道,略偏僻些的地方,还是免不了叫雪没了膝去。
好在国朝初定,各处衙门皆奉公守法,京中又有免徭役的旨意到,百姓不必再受战乱之苦,也不必再为兵匪滋扰而担惊受怕。这日子有了盼头,即使天寒地冻也未能让街上的人潮少上半分,大户聚居的嵩州内城更是车盖如云。
内城最显眼的宅邸,前朝郡守留下的五进院落沉寂了十数年光景,日前终于又排起了当年鼎盛时的车马长龙,正门上匾额高悬,御笔亲题的奋勇二字自带几许俾睨众生的气概。几个管事模样的人立在初秋才修葺一新的朱墙之下为主家办事,迎送之间颇有几分倨傲。
府外递帖子求见的人络绎不绝,府内也是仆役往来不觉的热闹情景,人人皆是喜气盈腮,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一群仆妇才从正院领了赏钱出来,正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说些家里府里的闲话,恰与四个才从灶上提了食盒出来的丫头走了个对脸,便忙都止了话头,停下步子互相问了声好。
等那四个丫头离得远了,打头的仆妇才翻了个白眼,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偏又忌讳什么似的,鼻孔里头的气还没出完,又咳嗽了一声掩了过去,只对身边人努了努嘴:“少夫人身边的,就是跟人不一样。”
她身边跟着的是她才过门一个月的弟妹,正是青春爱美的年纪,一双眼睛黏在那四个丫头身上好半天收不回来,听到嫂子说话也只幽幽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一样的丫头,一样针线上做的绿袄绿裙子,只她们迈腿都比旁人俊些,这么比着,旁人都成了腌剩下的干菜了。”
这新媳妇歆羡的真心实意,旁边人听了却都嗤笑不已,还有那等泼辣的故意激她:“那你赶紧去叫声好姐姐,说不得人家也教教你怎么迈腿儿呢?就怕你进不去人家的门儿!”
这话一出,不止新媳妇气红了脸,她嫂子也觉出几分没意思,要带着人快些走,可那哄笑声却是再压不住。
四个丫头里,阿鹿年纪最小,此时却是有些耐不住,跺了跺脚就想回去同人理论,还是年纪稍大些的阿粟拦了她:“你这毛手毛脚的,误了少夫人用药的时辰怎么办?怎的连个轻重缓急都不分。”
那些仆妇的规矩松散的很,说话咋咋呼呼,四人耳朵都灵醒,即便口音上还有些不熟悉,却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最小的阿鹿都听出了仆妇们话里话外对自家主子的不恭敬,最得用的阿粟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会儿且不是与人费口舌处置这些的时候。
阿粟领着人回来时,病了小一个月的闻玉才由奶娘闻嬷嬷劝着吃了几口姜茶,正拿玫瑰卤解口中的辛辣。
一见阿粟,她就笑弯了眼,顺手不动声色的将姜茶推的更远了些,招手让人将食盒提过来:“昨儿不是说庄子上送了几只狍子来?我素日只听哥哥们说起,今儿却要尝上一口这小火慢炖的滋味。”
闻玉说的一脸神往,倒叫最着紧她身体的闻嬷嬷不好再拦,只能叹着气劝道:“少夫人,您这病本就没全好,又反复一回,这些野物少吃几口就罢了,您可千万莫要贪嘴。”
知道闻嬷嬷都是一片好意,闻玉笑着点了点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饶有兴致的看着阿粟几人依次捧出的各色北地吃食,压着喉间些许痒意赞道:“自凤城将李厨娘赎回来当真是我慧眼识珠了,若没了她,才真是病都不能好生养了。”
凤城便是闻玉染上风寒的地方。她长到十七岁,还是第一次过莫当关北行,今年的风雪又大,她勉强撑到凤城便起了高热,不得不在凤城住了小半个月。
病中本就胃口不佳,闻玉又吃不惯请来的厨子的手艺,没几日就瘦的脱了形,将众人急个半死,好在后来寻到了李厨娘,才算开了胃口,养了回来。
闻玉是个乐天知命的老饕,这会儿只惦记着李厨娘的手艺,闻嬷嬷阿粟等人却没忘了闻玉是如何病到这个地步的,顿时都低了头,在心中大逆不道的啐了皇帝老儿一口。
多少正事不管,却来乱点她们姑娘的鸳鸯谱!不然她们姑娘何至于受这份罪。
阿鹿原就在回来的路上存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扁了扁嘴,到底没忍住,一面给闻玉盛汤,一面嘟囔:“姑娘,李厨娘原就是您花私房银子请回来的,做什么不在院子里起个小厨房?再有炉子暖着,有些吃食提回来吃着也不是那个味儿了。您又爱那一口的新鲜。”
闻玉正拿筷子夹了肉丝细嚼,还没顾上说话,闻嬷嬷已经先呵斥了阿鹿一句:“没规矩!回屋子里好生琢磨错哪儿了,今儿不许再来碍姑娘的眼。”
闻嬷嬷奶大了闻玉后就在她屋里教导约束丫头们,她一发话,阿鹿立时就鹌鹑似的缩了起来,倒是闻玉忽而轻笑一声,促狭的看着闻嬷嬷打趣道:“嬷嬷,您也叫错了,我呀,嫁了人,不是姑娘,是奋勇侯府少夫人了。”
闻玉笑的小狐狸似的,闻嬷嬷真个哭笑不得,见阿鹿那个憨丫头还跟着一起笑,忙虎着脸亲自将人拎回去反省去了。
阿鹿怏怏走了,闻玉也放了筷子,轻轻叹了口气,对阿粟道:“阿鹿憨,小孩子心性,我知她是为我好,只是这其中的道理,你们几个回去要教她知晓。”
闻玉尚在病中,多说了几句话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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