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餐饭(2/2)
一袭石青缎子绣竹纹直缀,头戴鎏金束发冠,脚蹑云头锦履。顾维驹作为一个看惯了俊男美女的现代人,见了心里也暗道一声“丰神俊朗”。霍阆风见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心中有些得意,便待要开几句玩笑,却又想到先头的娘子孙氏。那是个玻璃做的人儿,调笑上一两句便能垂着头半天不理人,跟管事嬷嬷们多说两句都会红脸,他声音略一大、脸色略一变她就红眼眶,被南山院挤兑两句都能偷偷哭上好几天。就这么着,硬生生是把自己熬出了一身的大病小病,生了皓哥儿没几年,油尽灯枯就去了。他当初还以为官家女见过世面,好歹能弹压着南山院些,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之后他就不愿再随便娶亲,怕又害了别人家的女儿。但当顾氏一家上门打秋风的时,他看她一面红着眼眶、一面还把背挺得直直的,心想这倒是个硬气的。因此不顾南山院的反对、不顾她家贫,硬是娶进了门。结果没两天就诊出油尽灯枯之相,他懊悔不已。哪知道她今天又好了,神采奕奕的,性子好像也挺大方,至少他沉了脸她也不怕,还敢在他面前胡扯。他又觉得新婚之夜她的娇柔、之前的体弱之症,恐怕都是些误会。无论怎样,她能像现在这样就好。往后有他扶持着,她也能操持好这个家。
顾维驹看他神色变化,时悲时喜,变幻不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时间也不敢随意开口。但两个人这么沉默对峙着也不是个办法,便端了杯热茶,轻轻柔柔地说道:“老爷且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霍阆风这才从思绪里出来,接过茶去一口喝了个干净:“就你我二人,倒也不必那么客气讲究。叫我修远罢。”
说着也在罗汉床上坐下,又问道:“今儿你去南山院了?”
顾维驹看他有些严肃,便浅浅笑着,答道:“是。进门便病了,也没去给太夫人请安,不大成体统。既好了,便该守起规矩来。也不叫长辈挂心。”
霍阆风撇撇嘴:“倒也不用这么急,先养好身体再说。有什么使丫鬟过去说一声也就是了。太夫人爱静,倒用不着晨昏定省那一套。”
顾维驹不敢苟同,也不敢直接驳了他的话,只好笑着道:“长辈原是体恤我们晚辈,我们做晚辈的,更该敬着些才是。”
霍阆风面色就有些难看,他和南山院关系向来不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又不知道怎么跟新媳妇开口,一来子不言父母之过,二来她才刚刚进门。
看他面色不善,顾维驹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没听他的话,心里正想着古代男人的大男子主义真可怕,但又不愿意就这么妥协,不然以后难免事事都要妥协。古代对女子比男子苛刻得多:他是支应门庭的男人,不去请安一句公务繁忙就能推脱;她是身居内院的女人,晨昏定省、伺候公婆、照顾孩子、管理小妾本来就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岂能随便。否则一句“不孝”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是妾敢不听从老爷的话,只是皓哥儿将来要娶媳妇,几个姐儿也要出门子。”总不好教皓哥儿媳妇有样学样吧。再说要是嫡母传出不侍公婆的名声,几个姐儿也别想再嫁个好人家了。就算他对继母没好感,总要为孩子考虑。
霍阆风一时之间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作为主外的男人,难免对后院的门道不甚清楚,听顾维驹讲得也有理,就胡乱点点头:“那就依你。但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不可勉强。”
顾维驹就笑着应是。两人说话间,珍珠进来说晚饭已摆好了,两人就去了西次间,见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一碟红彤彤的糟鲥鱼,一碟去了骨的糟鸭掌,一碟油润润的咸鸭蛋,一碟麻油香醋拌的苔菜,又有香菇春笋、清炒芦蒿、香干水芹、小葱豆腐、水晶蹄膀、油炸烧骨六样热菜,又上了素油饼、肉油饼、粳米饭和鱼片粥四样主食,并一品高汤白菜,一品江瑶柱母鸡汤,另有杏仁酪、水粉汤圆两样甜点心和蜜渍青梅、蜜渍杏两样果子。用了全套白地粉彩缠枝花卉纹的碗碟呈上来。顾维驹一看如此丰盛,便知道下午那一番做作起了作用。当然,也和霍阆风回来吃饭不无关系。
“怎地如此多菜?”霍阆风也有些惊讶。
顾维驹不欲和他多说内院之事,只笑道:“许是看老爷久不在家里吃饭,厨下有心显显手艺吧。”
霍阆风其实对自己逃避的行为很是内疚,听到顾维驹这么说,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便板了脸道:“今上生性节俭,不喜挥霍,亦不喜人如此,往后家中也不可靡费。须知一饮一啄均有定数,现在挥霍了,往后难免会有不足之处。”
顾维驹深以为然,两个人能吃得了多少呢,这一大桌子就是十个八个人都够了,于是点头应道:“老爷说得对,妾定会叮嘱厨下。盘中餐食粒粒得来不易,绝不可奢靡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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