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回(1/1)

黄昏时分，冷天佑一个人出了门，压低了帽檐，行色匆匆。

他叫了辆黄包车，说了个地名。

在沪部洋行附近，冷天佑下了黄包车。绕过珠宝店向里走是七里胡同，走进胡同口的一家当铺。

当铺的伙计看到是他，四下看了看，外面没什么人，伙计出来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样？没人跟着吧？”四十岁左右一脸精明相的伙计开口问道。

冷天佑摇头，低声问道：“信呢？”

伙计从袖子底下抽出一封信，交到冷天佑手里，冷天佑快速的把信塞进衬衣口袋里，戴上帽子，向伙计点了个头，打开门匆匆走出去。

转过了几条胡同，冷天佑才察觉有人跟着他，脚步轻盈，跟着他的人身材娇小。

冷天佑佯装不知，继续朝前走着，转身朝右边的别弄里走着。

跟踪的人进了弄堂，一眨眼的功夫，却不见冷天佑的身影，跟踪者四处看了看，正疑惑冷天佑去了哪里。头顶上的屋顶突然跳下一个身影，将跟踪者反手擒住，跟踪者一回头，和冷天佑打了照面。

两人都是一惊。

跟踪冷天佑的竟然是绮罗，她一身棕色束腰大衣，带着帽子，脸上施以淡妆，几乎认不出来。

“怎么是你？”冷天佑放开了绮罗。

“是张甫升给你留了信？”绮罗问道。

冷天佑看着她，有些惊诧，看来她已知道他的秘密。

“这里不方便说话，找个地方再说。”他走在前面说道。

两人在黄浦江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第一句话绮罗就迫不及待问道：“你真的是张甫升派过来的？法租界巡捕房总督察长张甫升？”

冷天佑没有反驳她的问题。

她多么希望他能回答不是，但他没有，看来他真的是张甫升安插在南兆远身边的眼线，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法租界巡捕房总督察长张甫升和浦东商会会长南兆远是死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太危险了，如果兆爷知道了，他会放过你吗？他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些惶恐，脸上写满了恐惧的神情，似乎大难已临头。

“我别无选择，张甫升是我的义父，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违抗他。再说，”他话锋一转，看着绮罗说道：“你这个线人不去和南兆远说的话，他又怎么会知道？”

冷天佑早就知道，绮罗是南兆远安排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他也查的清清楚楚，八年前，绮罗还是南兆远的金屋藏娇。

看冷天佑的表情，她猜想天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有些躲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托住她的脸，靠近她说道：“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她抬起眼睛，眼波流转，问道：“第一次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以他们五年来的交情，第一次的事情太多。

冷天佑转身望着江面，水波粼粼，江面上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很远的地方，有影影绰绰的船只。

绮罗站在他的身后，问道：“竟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他点了一支烟，缓缓的问道：“那你呢，又为什么没有拆穿我？”

两个人沉默无言，想来他们的理由也是不出其二。

绮罗看着天佑的背，他宽阔的肩膀似乎承载了太多，她怎么可能会去告发他呢？她那么爱他，她心疼他爱戴他甘愿为他去死，如果没有他，她连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她曾经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能够逃离南兆远的控制，她想和天佑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世外桃源，一起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而那只是奢望。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背影，迟疑了片刻，才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地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她问道：“让我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好吗？”

冷天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如果有永远，他又何尝不想要永远，只怕做出了承诺却辜负了承诺，谁又能知道，这样的世道，当明日的太阳升起时，他又会在何处？甚至，是否还能活着呢？

回到百乐门，冷天佑一边上楼，一边脱下大衣，旁边的胡七凑上来，接过冷天佑的大衣，同时地上一块怀表说道：“天哥，这块怀表好像是你的，你看是不是你那块。”

冷天佑有些意外，接过怀表一看，果真是自己珍贵的那块怀表，只不过已经损坏。

“这块表你从哪里得到的？”他问道，他分明记得他将这块表送给了顾晓冉。

胡七回答道：“天哥，这表是底下兄弟捡到的，兄弟拿出来炫耀，刚好被我看见了，我就记得你有块一模一样的表，没成想到真是天哥你的。”

“捡到的？”冷天佑狐疑。

胡七连连点头：“是啊，底下兄弟说在前北街那边捡到的，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扔得，约莫是这表坏了，所以扔了吧。”

冷天佑握着表不说话，扔了？顾晓冉竟然把他送的怀表扔掉了，这块他戴在身上许多年的怀表，别人碰一下他都要勃然大怒，没想到送给她顾晓冉，她竟然扔在了前北大街上！他越想越气，一拳捶在栏杆上，怒道：“把那个女人给我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