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回(1/1)

孟公馆这边已然一副混乱过后收拾妥当的气氛，大厅中央白布裹盖的尸体正是遭人暗杀的浦东商会会长吴启雄，厅两边荷枪而立的两队巡捕都是大盖帽黑色制服白色绑腿铁色皮靴面无表情。

孟尔渊市长嘴里叼着烟斗面色凝重的站在尸体旁，全然没有了刚刚娶亲时的喜悦之神，他身后站着同样脸色不佳的秘书长周振韬，他不时的抬手扶他脸上的金丝眼镜。

正围着尸体蹙眉细细打量的是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总督察长张甫升，他一身浅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一字胡须整齐浓黑的排开，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并不算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张甫升伸出手来，旁边的手下立刻会意的递给他一直点燃的雪茄，他抽一口雪茄转过身来对孟尔渊说道：“市长大人，您新婚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张某防范不周啊。”他说的是道歉的话，却没有半点恭谦之意。

“哪里，督察长已经是严加戒备了，杀手是无孔不入，哪怕我们的防范做得天衣无缝他也会趁虚而入的。”孟市长也是微笑中不失威严的对他说道。

孟公馆里身穿灰色长衫的男管家上前对孟市长作揖道：“老爷，南副会长和俞副市长一起来了。”

管家的话音未落，已经听到手杖落地的声音，从门口走进一身蓝袍满拄着龙头手杖的南兆远，他满脸真情实感的惋惜表情看着堂上的横尸，南兆远的身后跟着一身西装的俞鸿修副市长。

“兄弟啊，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商会的一帮弟兄都等着你，你丢下这个烂摊子往后谁来当家啊？”南兆远扑到尸体上声泪俱下，孟市长给周振韬使了个眼色，周振韬上前拉住南兆远劝慰道：“南副会长，你节哀顺变。”

“凶手呢？你们没有抓到凶手吗？他杀了会长我要把他大卸八块！”南兆远抓住周振韬的衣领狂吼道，张甫升上前拉开南兆远说道：“南副会长，抓凶手是我们巡捕房的事情，大卸八块也是我们巡捕房来卸，你还是不要动太大怒，商会的兄弟现在都指望着你啊。”南兆远虽是悲痛万分，在督察长的劝说下还是平息了怒气。

几个人几经商量到晌午时分才算是散去，浦东商会的一帮弟兄抬着吴启雄的尸体随着南兆远回了去，孟市长心神不宁的样子匆匆的穿过花厅进来旁边的小客厅。

厅内已是坐了一屋子的人，太太小姐少爷们都等着孟市长来交代事情结尾，无端在这娶妻纳妾的时候证婚人被人暗杀，对于孟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自然是不好的兆头。

大太太最先从沙发上站起来迎过去问道：“老爷，怎么样了？”她身上的锦缎彩绣阔边旗袍都坐出褶子来，拉了拉肩上的披肩望着孟老爷等他的回答。

“督察长已经派人去找凶手了。”孟老爷说着从仆人手里接过他的烟斗坐到沙发上。

三姨太双手抱臂慢慢坐下说道：“我老早就说了，今天是不吉利的，老爷你不该急着今天娶她。明儿后天有的是时间，现在浦东商会会长死在这儿多不划算，商会里以后还不和老爷你心生芥蒂吗？”三太太的父亲在国民政府里位居高职，也只有她敢在这节骨眼上说这样的话。

四姨太因为也是过门不足五个月，为人后知后觉，对家里的事情颜色还不够，竟是出口护着新进门的五姨太：“这些杀手都是见缝插针的，怎么能怪老爷今天娶五姨太太呢？”

“好了，不要多说了。”孟老爷不耐烦的说一句。

坐在沙发边一脸受了气的模样的五姨太太本来要说的话也只好忍住，想着自己果真是进门不顺，才是头一天嫁过来就碰上这样倒霉的事情，气得无意识的扯了一把手中正捻着的辩稍，却不曾想这辩稍原不是自己的，竟是一旁站着的二小姐的，二小姐辫子上吃痛，一时没防范叫了出来：“哎哟。”

这会儿大家都转脸去看沙发边站定的二小姐孟婉辰，孟婉辰一时尴尬不已，低着头羞红了脸。孟老爷看到女儿孟婉辰才想起问一句：“怀举和景祁呢？”

孟怀举是孟老爷的大儿子，结婚不过三月，也是像极了父亲母亲生得一表人才，出身名门的大少奶奶自然是是标准的美人，夫妻两人恩爱的很，以至于有些过头，在长辈面前常常是过分的亲密，这个时候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正是站在最后面说着什么悄悄话，孟老爷这一问，孟怀举赶紧站直了身子回到：“父亲，怀举在这儿。”

孟老爷看了他一眼，孟怀举脸庞白净眉目清秀，就是十分的消瘦，看起来比他实岁大了许多。

他一贯是花天酒地，若不是这样孟老爷也不会让他年不过二十五即成了亲，似乎刚成亲这三月还算本分，也没见他三更半夜归家。

孟老爷问道：“你在洋行做的那件差事还上心吧？”

孟怀举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怀举用心的向前行长学习经商之道。”

孟老爷瞟了一眼一屋的人即刻问道：“老四人呢？”脸上已经显出了不悦。大太太连忙赔笑说道：“他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早上还看到他的。”

“他又是野到哪里去了？”孟老爷生气的问道站在一旁负责照理孟景祁的男佣人王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