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问心路上星辰多(1/2)
槐荫下,问心路。
方先生静静地看着已经陷入迷茫的王元宝,这正是他所求的,问心路上没人能够遮掩天机,譬如大道之行,一言一行皆有因果可循,看似平淡,但因缘果报终究会以人难以揣测的方式到来。
王元宝迷茫了,诸般往事如同流水般,一幕幕在心头回放,故事中的人,是他却也不是他,陌生人般观看,却无能为力。世人皆想掌缘生灭,操控悲欢,但也只能想想,提线操控朝局动荡的帝王,也抵不过天道好轮回的生老病死,王元宝想要阻止顾两禅的死,却口不能言,身心俱锢,无能为力,此刻的他,就一如初生的婴儿,见得诸多陌生,能做的也只有哭泣。
问心二字说来容易,若是真让人回答,往往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人人成长秉持的都有一颗初心,随着涉世渐深,知晓世事艰辛阴暗,这颗初心便愈发不愿袒露在他人面前。
无非不过,白首相交尤按剑,朱门早达笑弹冠。
方先生所问王元宝的,正是这颗赤子初心,世人皆是始终易得,初心难求,成大学问者,哪个不是有一颗拳拳赤子之心,正如守在烟川江畔大晋书院的读书人的脊梁金若鲲,他敢哭大晋灭亡,敢据守两大王朝之际,不使战火荼毒两方百姓,所凭的,便是一颗拳拳赤子之心。
王元宝最初所希望的,不过是在桃花山上伴着老和尚顾两禅青灯古佛,继承衣钵,老和尚顾两禅圆寂之后,所心心念念的,是报仇,谢宗师让他观了云周国市井内的几十年光阴流水,还有五境武夫的死亡,又在他心中装下一座江湖,而在天柱山下龙场镇中月余的生活,又变了,能吃饱每一顿饭,是他现在所想。
“好好活着。”想了许久,王元宝迟疑道,这是老和尚顾两禅对他的叮嘱。
方先生没有说对错,只道:“当真是这个吗?”
若是此刻换了寻常读书人,大抵会用先贤圣人的言语来做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这是他们的本来初心吗?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的初心大抵皆是如此,但由田舍郎从寒窗登了天子庙堂,当真秉持圣贤言语初心的能有几人,礼圣座下七十二贤上的朱熹圣尚且不能,存天理,灭人欲,尚不能修持其一的,便不是初心,因为万千读书人所持的,本来也就不是他们自己的初心。
王元宝不懂这些,他所知晓的道理都是从佛经与老和尚顾两禅那里所承袭的,但在观看过几十载光阴流水信仰崩塌后,佛经上的道理,变得苍白无力,无相无心,无欲无求的金刚境界,在市井江湖根本就不适用,小民求利,庙堂求名,江湖求名求利,无欲无求在名利面前就是个笑话。
良久,王元宝道:“不知道。”
说到底,谢宗师让王元宝看了市井江湖的几十载光阴流水,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信仰崩塌就更容易接受新的信仰,譬如在灾难中毁去的破旧庙堂,总归是要重建立新,这是好事;但重建的艰难远非一朝一夕坐读书所能建立的,这是坏事。
方先生道:“循心而发,你看这槐荫,心中有它便是亭亭如盖的槐荫,心中无它那就什么也没有,就一如花开,未见花时,花同你我同归于寂寞,见花时,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初心,大抵如此。”
老秀才的学问不同于稷下学宫四圣,仁民爱物,克己复礼,善恶两边,存理灭欲,在老秀才这里,不过一句“吾心之外,更无他物。”
方先生也就是方两,所承袭的自然也是如此,学问虽然同出一源,但所走大道之行却不尽相同,老秀才的初心一途在顿悟,而方两却主张渐悟。
人生来并不是一般天资禀异,一树生得万朵花,落在茵席上者有之,落在尘埃里的亦有之,有人可在朝夕间顿悟,而有人亦得循序渐进,缓缓图之。
进境疾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方两能做的,只有这些,心湖如海,深不可测,有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深藏在心湖中的,既是山水也是阅历光阴。
王元宝闻言,雾满拦江的心湖上,仿佛见到一缕温暖却不炽烈的阳光,让雾气濛濛的心湖上有了一方停留之地,且不论作用如何,让逆水行舟的,能暂作停留,终究是好的,佛家有芥子须弥,掌中佛国之说,而儒家也有点面结合的学问,剑修法门中也有聚力一点破金身的手段。
留一点,可做海眼,心湖成海之际,波澜顿生,这一点足可以做“定海”之用。
拍拍手,方两起身笑道:“趁着韶光尚早,跟我一同出去走走,霁风和日的,总在学堂里待着,不免闷气,上巳节少年人总归是要有朝气的,读得了万卷书,行得了万里路。免得让人说成只会读死书,死读书的呆子不是?”
王元宝心窍气府中盘踞的蛰龙阴神,方两怎能没有发觉,先前那一番话,就是为了压制蛰龙,为心湖开辟出道路,让压抑的少年人心性能有个宣泄,好好的少年人,这么早就苦大仇深,不免让人心疼。
方两逆光伸出手,王元宝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接住的方两的手,温暖的感觉自掌心直达心窍,一如春暖花开,阳春三月本就该如此。
三月烟霞中草长莺飞,正因为天柱山下莫名江水运灵驯,龙泉王朝征贡的剑器司署建在龙场镇,原因就是莫名江的缘故,今日剑器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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