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寒江(三)(1/2)
临近年关,四川保宁府南津关内外家家户户都已提前开始贴红纸、挂红灯。这一日天飘细雪,庭院中的水榭楼阁都敷上了如松茸般的白绒。周遭均是一片素白颜色的景色,檐头梁柱那些张贴摆置的朱红楹联显得分外鲜明。
庭前阶边与雪晶融合浸润的血泊,则为这原该喜庆‘红火的冬季增添了一抹血腥残忍。
赵光远缓缓抽出带血长刀,略带惋惜摇着头说道:“曹兄,世事难料,对不住了。”
雪地里,曹勋的尸体兀自抽搐,胸口的伤口滋滋往外冒着血沫,溅落四周。
“曹勋大逆不道,意欲挟持王爷行不义之举,死罪难逃。”赵光远将刀收回刀鞘,冷冷看向正愕然呆怔的曹勋的伴当们。他们今早追随曹勋出了阆中县县城,冒雪来南津关关城赵光远的宅邸饮酒赏雪,怎料会变生肘腋。说起来,这宅邸还是曹勋当时杀了原主人赠给赵光远的见面礼,如今却身死于此,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大人,王爷来了。”
“请!”赵光远浑身一颤,立刻整理起了衣襟。
正在这时,廊间脚步踢踏,一脸淡漠的瑞王朱常浩长袖负在身后,昂首挺胸走进庭院。只斜眼瞥了地面一眼,淡淡道:“办事倒还挺麻利。”
赵光远从婢女手上夺过纸伞,亲手替朱常浩挡雪,指着曹勋的尸体道:“曹勋悖逆已极,日夜巧言令色,赵某险些为他蛊惑,惭愧非常。现在洗心革面,除此奸佞之辈以明志!”
朱常浩鼻孔冷哼一声道:“赵总兵义薄云天,本王早知和曹勋不是一路人,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届时朝廷那里,本王自会据实而言!”
赵光远点着头几乎下跪拜谢,但道:“王爷大恩,赵某没齿难忘!从前犯过的浑,今后愿意以性命相赎!”
回想起赵光远此前的行径以及而今的判若两人,朱常浩不禁暗自唏嘘,心中只想,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婿当真是靠得住的。
赵光远的态度之所以天翻地覆,实因川北大势已尽为赵当世掌握。
本月中旬,赵当世在梓潼县休整两日,接着便率二万五千军队继续北上,直指剑州。其时剑州守军为松潘镇总兵朱化龙与白水关镇守副将龙辅皇两部近八千人。而预想中会驰援剑州的保宁府境内川北镇坐营参将曹勋与汉羌总兵赵光远依旧纹丝不动。
赵当世及顾君恩等人猜测,保宁府的川北军不动,很可能是曹勋、赵光远有意把朱化龙、龙辅皇当枪使,打的是见机行事的骑墙算盘。毕竟剑州虽说坚固,但赵营兵马的锐利亦有目共睹,以曹勋他们的胆魄,未必能下定决心将自己的老本都押上剑州拼个鱼死网破。剑州倘若情况不妙,他们或许会弃盟友于不顾,提前撤退,这种事并不鲜见。
可是话说回来,赵营一旦真正开始强攻剑州坚城要隘,不免要费兵费时,而且若曹勋、赵光远看到有些许胜机,可能会临时改念,下决心参战,如此将给赵营造成更大的阻力。此外,瑞藩上下全攥在川北军的手里,刀剑无情,兵荒马乱中谁不无法保证瑞王等人就能一定安然无恙,况且赵当世也绝不希望看到曹勋、赵光远裹挟瑞藩流窜去别处。要是这样,四川将永无宁日。
是以出于节省时间、减少伤亡、保全瑞藩等考量,顾君恩向赵当世建议,应该“文取川北”。
所谓“文取川北”,走的是上兵伐谋的路子。从此前邓若禹放弃绵州慌张撤退以及曹勋、赵光远犹豫不决的反应可以看出,川北诸军将之间的联盟非常松散,这就给了赵营从中作梗分化瓦解的机会。
占领川北,剑州是绕不开的重要节点,而剑州城内,最主要的军队便是朱化龙与龙辅皇两部。其中朱化龙五千人,龙辅皇两千五百人,一对比,朱化龙实则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一言以蔽之,只要能把朱化龙瓦解,那么剑州不攻自破。
如何瓦解朱化龙?无他,和对付邓若禹时相同,攻其所必救。
朱化龙、邓若禹等人的地盘都在川西北,与当下他们驻防的区域完全是两个方向。邓若禹在绵州兵败被俘,他所占据的龙安府兵力空虚。而朱化龙的大本营松潘府更在龙安府之后,赵营仅需派一支兵马昼夜往西北方,最多五日,龙安府、松潘府兵不血刃均可立得。
邓若禹、朱化龙和曹勋等人是合作关系,而非从属,又没有侯天锡那样的血海深仇维持,自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地盘将家眷老小尽数接来川北,怀玉石俱焚的信念。可以说,凝聚力的缺失正是以曹勋为首仓促组建起来的川北军的最大弊病短板所在。
赵当世等人都是打了十多年仗的能征惯战之人,对付什么样的敌人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清清楚楚。战略部署如弈棋,牵一发动全身。实质上,从取得绵州的那一刻起,川北军整个防线暴露出的破绽已无可挽回,赵当世对攻取整个川北早就成竹在胸。
赵当世带兵驻扎剑州西南的青林口,派遣数千马军向西北迂回,作出要进军龙安府的姿态。与此同时,暗中使特勤司好手作为使者翻进剑州州城,游说朱化龙。
使者开门见山,从三个方面“设身处地”替朱化龙分析了当前局势。
首先在于安危。此安危指的是朱化龙松潘府老本营的安危。使者坦言,赵营的马军随时可以走龙安府直插松潘府,将朱化龙的家眷并多年积蓄的家业一网打尽。坐守剑州的朱化龙即便想救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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