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肆夜当酒(1/2)
待到漫天青丝化为三千丈白发,又是不是真的会催长出那“似个长”的缘愁呢?
婉儿这样思量着,捋了一把墨绿色的云袖,袅袅的莲步在是时停住,将身倚着月形的拱门、漠了眸子往里边儿淡淡的望。
若得白发三千丈、红颜凋朽成灰烬,她希望自己要么早已死去不在、要么不要继续这样孤零零的漂泊辗转无所依靠……这么甫地想到了这一处,她忽有些鼻头发酸。但情态还是及时的收扼了住。
院落里有紫的纱鹅黄的幕合风荡漾,碧绿的纤草与火红的榴花在她身后烂漫的铺陈成一大片繁盛的好景致,相辅相成的愈衬托的这整个素淡微冷的人显出一股子出尘独立的谪仙气韵。
确实,婉儿通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逼人的仙风,那是无论如何都濡染不得一丝烟火气息的不可亵渎。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身处在这个世界**最多、最肮脏的地方的人,居然会拥有着至为干净且冰漠的仙灵气韵,这却又是个怎生荒唐滑稽的道理?难道当真是物极必反么?呵,谁又能知道。
感知到身后有一道虽冰漠、却藏不住眼底灼热火光的目光正定格在自己身上,似乎婉儿的气韵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最及时感知到!李旦心头一动的同时猝地转身回头,无边的风声卷了柳絮萧萧的漫空而下,被涣散的离了枝头的萎顿夏花一起漫溯,在虚空间交织成一道柔软的粉红色春,笼罩着这个清俊拔尘的身影。
果然他没有失望,他看到了他的婉儿。
旦唇畔挂着一道浅浅的温笑,微定后迈步行前,那样坦缓、不乱纹厘,似乎不久前那一场才结束的关乎性命的困扰、至为强烈的浩劫并没有对他生就出多大的影响。他就一直一直行到了倚着月门的婉儿近前,与她相隔了一道咫尺的距前:“你看……”且言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婉儿,见她菡萏的面孔挂着几点未干的泪痕,蓬松的墨发疏疏的绾了个简单且凌乱的髻,想必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样子,“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不由蹙眉。
方才从几个贴心的宫娥女婢口里,旦也明晓了由头至尾大略是怎么一回事情,心里放空了般的抽.搐,一下又一下的抽痛和动容就要令他不能自持!
他又近了一步,上前去抬袖轻轻拂却婉儿面上星点的晶耀,即便心里对她心疼如此,出口的话句却是方才那般自若的镇定,似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一切如常,他整个人依旧显得沉缓温和。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紫陌青门、雨魄云魂,原来若要断送这漫漫一生的所有憔悴,只消拼得几个浮沉的黄昏就足够了!
历经生死之劫之后这二人的再次重逢相见,这一次,婉儿没有躲。
她一任李旦灌了风的鼓鼓剑袖为自己将面上的残余泪痕尽数悉心拭去。不是不想躲,只是愿意醉在他能带给自己温柔安然的感知的臂弯之间,只是素乱的头脑还没有完全恢复素日里那清醒的自持,故而她此刻全凭着心念最原始的驱驰,整个人都是迟钝而麻木的,根本连一个神思浅动的反应都没有了!
心微动奈何情难近,生就在这一座华美繁茂的鼎鼎盛世,身处在这权利巅峰阴霾遍地的巍巍唐宫,她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什么。是的,奢望,除却将这一颗心一个魂儿全然付于武皇之外,其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奢望,包括生命!更况乎爱情?
她本就是一个不该存留在世上的人,如果不是武皇当日动了一念保她一命……即便也正是这位得着天命的、神迹般的女人毫不眨眼间便残酷直白的破了她的家、夺了她官宦小姐养尊处优幸福一世的权利。但她还是感念的。
心中对武皇究竟有没有埋下仇恨的种子?世人在猜度,婉儿亦在猜度,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又或许是那一桩桩的权势争夺接踵而至,她自打记事起便一直深陷于各式各样阴谋的漩涡里,所以她从来就没有静下心来去认真的思考一下这诸如此类的一干问题。
她只记得家破之后她入了唐宫、后来她就跟着武皇,她只跟着武皇,跟着她谋权争势提勇存谋,跟着她推动了一轮又一轮历史际会、风云天幕里载入史册的不可追的成了传奇的高度……
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呵!
惶然一下牵神回来,又蓦地后觉了李旦正这样温柔的照拂着自己。婉儿心下微悸,却没能控制的,那些原本已经收束而起的眼泪再一次顺着眉梢眼角浅落下来,好在于垂眉敛眸时终是收住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掉眼泪的人,诚然的,从来都不是。
如织裙袂顺着风儿的撩拨而扬洒的高飘,天风浩荡,她若一朵迎着阳光雨露静然盛放的芙蕖花。足颏盈盈一转,婉儿铮然后退了一步,便又跟李旦划开一道若有若无的距离:“你没事就好了。”微启檀唇,有暗香携着字句缪缪的飘卷起来。是时,黯淡了若许却仍挡不住阳光倾洒的天幕,终于有了太阳雨微落下来。
原本和煦温存、亲昵自然的氛围,随着婉儿的骤然出离而重陷入旧时尴尬。心头略有戚戚,旦颔首沉目。
婉儿便在这个恍神的时刻对着李旦欠了个身,旋而转身离开。
旦倏然回神,启口想喊住她,可语声塞在了喉咙里。那抹亭亭的银台金盏般美丽纤柔的身影已然游.离开了他目之所及的视线,就这样一步步的越走越远,直到远去看不见后都未曾有过一次有心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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