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第159章(4/9)
副身子其实有着太多负重。这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不管是幸还是不幸,其实这一直都由不得她自己来选择。她与旁人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她贵为皇者,即便她身系天命,说到了底她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渺小且无力真正与天抗衡、甚至自己都无法将天命洞悉的何其渺小的人!
最初时她义无反顾的跟在李治身边,不是因她爱上了这个在平和的日子里倏然闯入她的生命、在黯淡的流光中重新点起她希望的这个人,而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她只是顺着命运早已铺陈好的道路缓行、顺势的走下来,如此而已。
细细想来,遇见她、对他动心、爱上他、与他身份有了悬殊、佛寺分别、重回唐宫、成为昭仪、成为宸妃、成为皇后……甚至往后的天后、太后、乃至人皇,都从来没的选择,都只是命运钦定好的一段段安排!
初衷本质并非谋得这江山、登基为帝皇。没有一个女人生来就愿意去做一朵凛冽带刺的霸王花,若一个女人当真有一朝成了一朵霸王花,那要么便是饱经世上诸多不恭与磨洗后发生了质的改变;要么就是命运的钦定使得她渐于岁月的长河之中退去本质、消磨掉柔软的外表而顺应着一浪浪堆叠而来的天命。但无论是哪一种,终归都是极令人心疼的。
武皇的初心是做好一位贤惠且有德行与干才的、可助丈夫成就伟业丰功的妻子,但时至如今,却忽然如此后觉的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什么时候,于生命的漩涡里早便遮迷了眼睑、萎靡了心性……
惶惶然回首,却发现早已偏离了当时那怀简单的初衷太远太远……意念已转,再多遗憾,也只是空谈。
怎样百感交集、怎样满目苍凉!
高宗李治若是有知,他会不会怪她?怪她在他去后乱了他的朝纲、压制了他的儿子、惑乱了他的江山、改制了他的基业?
还是会感激她将这份他遗留下的家业躬自打点、兢兢业业,整饬打理的更加繁荣昌盛不输于前?
无论如何,却也不需要过多计较了吧!因为时今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横竖我把江山重新还给了李唐,治,帝陵深处、九泉之下亦或者是碧落之上的你可开心?你可欣慰……
烛影娑婆,女皇将那一双渐趋涣散的长眸缓缓然闭合了一点。
是时已逢子夜,有满殿琼琼之色晕染开来,她心知道,那一盏盏雕镂青莲花的烛台里定已有了半盏烛泪;还有半盏,是萧萧淡风。
便如是映映扯扯,将那些渐趋远去的昨夜残梦好一番整整合合;尽随风、已成风。
欢忭也好,嗟呀也罢,到了头谁也不过三尺埋荒冢,一弦失迹踪……
随着记忆的漫溯如潮,那个无怨无悔爱了她一辈子、护了她一辈子、交付满满一颗真心于她一辈子、跟她相依相偎相携走过风风雨雨大浪小浪一辈子的男人,她发现自己越发的想念了!
乘着夜风幻化出的无形的翅膀,武皇仿佛重新回转到了最初时的那段单纯年景。
记的当时,那样纯纯嫩嫩的女皇……不,那时的她还不是女皇,甚至连曌儿都还不是,媚娘都还不是。那时的她还是华姑,武华姑,他的华姑姐姐,他一个人的华姑姐姐。
他是皇子,是晋王爷,是那样风姿明艳高贵无匹的少年。他们之间有着那样悬殊的身份差距,在他面前她便显得那样卑微,似乎她只能躲在那样一个无限卑微的小小的、低低的位置上,一点一点偷偷仰望着他的高度、窥探着他的高度。
命运的平行线合该是一生都不会与他交集,但是那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她自己会处在一个再也无人可以匹及一二的无尽高度,周身上下散发着万道璀璨的金光,身披天锦、双足生云,扬着风的经纬、抵达本该无可抵达的般若境地、神佛的彼岸……
细细想来,就在那段最初的也最纯洁无暇的日子里,随着宿命的钦定碰面,他们之间便已经有一痕深厚的感情如此静悄悄的深滋漫长。
暮然回首,牵牵绊绊从来都是斩不断的!他与她之间那脉脉的爱情既是一点一滴的浅流慢露深滋漫长、也是他一厢情愿一见钟情的磐石认定。无论是怎么样,兜兜转转的,最终都是走到了一起、还是走到了一起,且彼此之间这样情深意笃、坚韧若斯。那么这一生还要再计较些什么?得以收获这样一段爱情,他神明般赋予她的爱情,够了,足够了!
当时的她不会知道,她的一生将会何其波澜壮阔,那是远不止一个区区“爱情”便可以涵概了全部的……
有风穿堂,满殿烛影合风飘曳,武皇双眸微染朦胧,倏然间光影错落、时空交叠,何其相似的场景,俨如当初治的离世。
那也是在这样一个此夜阑珊的时刻,满殿烛火一怀影绰……
在这最后的最后,她想起了当初高宗离世之时的情景……
时光本就是一个虚幻的障眼假象,悲苦时一瞬万年、欢愉快乐万年一瞬。佛语有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千年修的共枕眠,五百年修的同船渡。
佛语有云:有其因,必有其果。
佛语有云: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
那么,那么究竟是一株什么样的善花盛放饱绽后,才开出了这样一重离合悲欢的美丽花朵、结出这样灵杰的珍馐果实呢?
烛火曳曳,满室昏沉,女皇眼睑起了些朦胧,唇角只是薄薄的牵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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