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雪虐风饕(1/2)
头顶的云茧快要包裹不住凛冬之力,已无奈释出零星雪晶,只若针尖大小,洒在皮肤上蓦然一点凉。
掖庭宫位于整个皇城以西,若去前朝后宫必得经过嘉猷门。这次的路线与淑景殿未赴之约相差无几,亦是穿过千步廊往东,直到归真院。再以归真院为点,平时宫娥内侍一等,便在此处或左或右分流,前去后宫不同位置伺候。而这熏风殿便在后宫西海之左。
我俩过了归真院该向左转之时,那宫娥偏要引我去归真院正北的彩丝院。
我疑惑,这两处院落早已空置无人。
归真院因位于宫官宫婢日常出入内宫之处,人事喧杂,早已不安置后妃入住。
而它北面这处彩丝院,虽说围了一圈石山花木相对僻静,可到底位置不够讨巧。无非新帝初登大宝之时,新入宫的秀女暂住彩丝院待召待封,现如今已然空了三载。
我不解:“去这空荡荡的宫室做什么?”
只见宫娥逢迎一笑:“昭仪生怕人多嘴杂,便在这里等候于妹妹您呢。”
我心里纳闷,真是小题大做!
那宫娥前头引路,推开彩丝院的大门,虽是日日洒扫,可是没有人气的地方到底觉得阴风阵阵。
这彩丝院与别的宫室建筑不同,迎面没有大殿,进去便是宽敞的院子和北面的一座二层楼阁。
长方形的楼阁几乎占满了北墙,只剩左上角留有一扇闭锁的后门。而右边则是临墙三间廊房。除此之外,只剩几个盆景寥寥,并无其他建筑。
只见楼阁廊房皆未点灯,不像是有人在等候。我刚想问询,便突然被人从背后猛然一推,那力量冲击的我往前趔趄了几步。还好站得直,不然又是一次嘴啃泥。
我又中招?
刚收住脚下,我便立即转身望去,那宫娥居然正在关门!
我飞奔过去,死死抓住门把手与之抗衡,就在我挤出半边身子快要逃脱之时,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了一人。
新加入一股力量,我的局面瞬间转为劣势,撕扯中我竟然又看见了那双印象深刻的薄眼皮,那张圆而不润的脸。我惊诧,又是你来害我?虽然现在力量悬殊,我无从抵抗,但当外头二人齐心协力将我往里推的时候,我死死抓住了薄眼皮女子的一只袖子,如何都不放手。
沉重的大木门砰的一声,夹住了她的手臂。随之一声惨叫,她的手腕处瞬间血管爆裂,鲜血喷涌而出,跟着淋漓一地。
犹如血浆爆竹点燃炸裂的场面,惊得我一丢手躲开老远,她们便趁机把那血手抽了出去,门咣当锁上了。
外面传来因疼痛而颤抖的声音,然而憎恨之意并没有因此减去分毫。
“好你个小贱人!今天你伤了我的左手,我明天来捡你的尸骨。实话告诉你,也好叫你做个明白鬼,主子一心除你,你就今夜安安心心的冻成冰疙瘩吧!”
我疯狂的晃荡那门,可最多只撑开一条缝隙。通过门缝,瞧见她们两个搀扶着走远,那两身衣服,应是宫闱局八品宫娥的妆配。
好,这次我可记清楚了。等我出去,咱们来日方长。
她们为了置我于死地做足了准备。
彩丝院中任何向外攀爬的凭借也无。没有绳索,没有靠墙的树木,没有能够挪动的垫脚石。
墙是两个我那般高,一尺那么厚。我呼喊求救,只喊了两声我便认输,声音的穿透力还不如路过的鸟儿,它们至少还可以被我听见扑棱翅膀的声音。想必把嗓子喊破,也是无济于事。
楼阁与廊房紧锁,就连窗户也从里面封死。唯一的藏身之处竟是两处建筑之间的夹角,至少三面是墙可挡寒风,至少屋角飞檐略遮霜雪。
我默然站在院中,而雪,已经开始狂舞倾城了。
漫天而来的雪之灵,看起来简直是温暖衣被中的棉絮啊……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落着,可是伸手去接,却是冰凉。
凉透指尖,冷到心里。却又能发出一枚新芽来。
我哪里是白露日所生,我本是寒冬腊月所生的孩子,我出生在一个下雪天,那是一场连下三天的大雪。
我就莫名其妙的爱雪,怎么看,怎么爱。
我多享受一会儿雪的沐浴该有多好,我的灵魂当初不就是雪载来的吗?我就站在这里迎着它们吧,多么干净,足以涤净因爬墙而脏污黢黑的双手,因地面湿滑而沾衣的泥垢,因十年风月了无情而造就的困倦之身。
如果此生将在今夜被雪带走,我毫无遗憾。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能够顺便带走我转世千百轮回的古老灵魂,那将是何等的欢喜。
然微微而笑。可叹一心妄念。
雪若有知雪不染,风如有情风也宁。
短暂的低沉总会消化完毕,满满的求生欲也会爬满心头。我得先活着出去,再谈乘风归去。
于是乎掸掉身上的雪,收紧衣袖,老老实实的躲进那个遮风的角落里,全身缩成一团,尽可能的保存体温。
真冷啊,地板和墙面全像冰块。现在给我一筐蒲草,也得能好受许多。
脚下开始冻透了,就这样寒意一路顺着小腿往上爬。我看了下手表,先映入眼帘的手背已经红紫不堪。正是晚上十点来钟,罚跪那夜还有人予我披风,同我聊上半宿,只是现在,还有整整一夜,我该如何挺过去……
我将领口提高,将口鼻埋了进去,再拆开发髻,以头发护住耳朵。就这样,呼气哈气之间,还有些热流,不至于让整个人快速的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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