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七)(1/2)
出气声开始变粗,鼻孔有了血沫,雨西躺在地上,一点一点艰难的去移动自己的手。脸上突然有了点滴凉意,零零散散的,他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死亡开始侵袭。
其实是雪,京中居然又下雪了,一如三年前下在四月暮春。只是没那场雪大,芝麻大小的碎粒洋洋洒洒的飘了下来,沾物即不见。
薛凌仍在水缸前洗自己的手,寒水浸久了,骨节都有些发白。差不多了,该是这么久,将一双手从水里拉扯起来,拭去平意上水渍,慢吞吞放回袖子里。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是一片混沌,只依稀可见有个人影躺在地上。
这会子,就算华佗在世,应该也是救不了了吧,她想。嘴角笑意闪过,便提着裙子上了台阶,竟是只有六步,自己那会数差了。六六大顺,好数字啊。
雨西还没断气,他的指尖终于够到了脖子处的一滩瑰丽,僵硬的搅和了一下,让血液沾满了手指。
亏得是一点点流出来的,不然这个天气,早该凝固了。雨西莫名想笑,人都要死了,居然惦记自己的血何时才能凝固。自个儿,自个儿真是条咬人的好狗。一想到这,他手指就停了下来,明县二字才写了一半。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呢?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看,又这么…….歹毒,要杀自己都不给个痛快。他四五岁被卖,辗转几家落到靠给富贵人家提供守卫的组织里。训练,杀人,甚至自杀,十者不能存其一,早就做好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没想到的就是,未死于刀剑,是死在女人家的物事里面。
明县,明县。当年去明县到底所为何事来着?他又想起了那日压在身下的弱柳娇花,十三四的鲜嫩身段,哑了嗓子的哭喊。
“是我的馒头。”
嘴里明珠硌牙,只是他实在没力气取出来了。他要死了,可惜嗓子处的东西让他笑不出来,不然,只怕这整个园子都能回荡他的笑声。
薛弋寒之子,薛弋寒之子是个女的!明县两个字,终究没写完。手垂在一边,指头上血迹已经干了。
非是雨西没撑住,只是他不想写了。当年他与十几个弟兄尽数被派往明县,霍家少爷的口令是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凭的,只是一枚塞了卷柏草的腰佩。听上去这个理由太荒诞,却没谁掉以轻心。一来,明县离薛弋寒儿子落水的地方很近,人当真在里头也未可知,二来,家里头给出的那个赏金,够普通人十辈子吃喝不愁。
可天罗地网之下,仍然一无所获,事后只能默认是霍云昇判断有误,如今看来,只怕不是。那座城里飞出去东西了,飞出去了一个疯子。
原来不是疯子,不是疯子,疯子不能活到京城来。疯子,疯子….霍家要完了,他想去把写好的那个“明”字也擦掉,他要带着这个秘密去死,没人给钱买这个消息啊,哈哈哈哈…….他要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一天也和他一样躺在泥里等死。
他在这躺着,怕有半刻了吧,不知还要躺多久?
雨西手胡乱抓了抓,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缕神思,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个“明”字并没被擦掉,将死之人,方位判断都模糊了,他的手只是在空气里抽搐了两下,连落下来的一点薄雪都没擦到。
薛凌抬着脚往宴会房间走,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总觉得自己身上血腥味甚浓。院子里花枝都探到了走廊上,暖黄灯光下越发娇艳,索性折了一枝在手上,捏碎了几朵,慢悠悠往皮肤上涂了些汁子,掩掩戾气。
离园子远了些,心思也就从方才之事上面挪开,才记起还有个齐清猗来。好在自己临走交代了,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要动身子,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虽是如此想着,多少还是有些急切,她也耽搁的忒久了点。到房门口,听得里头还是欢歌笑语一片,方彻底放心。毕竟若是齐清猗出了事,肯定是没这般热闹的。
门口守着的丫鬟看不上齐三小姐,讽刺着问了一句:“哟,这是打哪回来,可是拿驸马府当自个儿家呢,随处的招摇。”
若换了平日,薛凌权当没听着就过去了,只这会刚卸下心头大石,畅快的很,便扬了扬手上桃花,笑着道:“公主府上桃花开的好,贪看了几眼。”
“眼皮子浅”。俩丫鬟相视着低声嘟囔了一句,一边帮薛凌把门推开一条缝。这两日风寒,贵人玩耍,她们在门口吹风也就罢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摆架子,不知道自己开门。
薛凌一看屋内景象,立马就变了脸色,顾不得门还没开全,侧身挤了进去。
堂内桌椅酒席一应撤罢,众人带着面具笑闹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再看齐清猗原来的座位,哪还有什么人影。薛凌紧走几步到厅中间环视四周,想凭衣着看看齐清猗在哪。
有小丫鬟几步跑到薛凌面前,举着一叠面具道:“小姐回了,都快错过公主玩山海经啦,快挑个面具带上吧。”
可不就是山海经,薛凌看这一屋子神鬼精怪,每人都逮着个浓墨重彩的面具,分不清底下是什么神色。她瞅了个遍,还是没找着齐清猗在哪,一股不好的预感冲上脑门,顺手就将丫鬟手上的面具打落一地。
“我姐姐在哪”。薛凌看着人群问。
小丫鬟看着薛凌,眨巴了两下眼,泪水就落了下来,立马俯下身子去把地上面具拾起来,颤抖着退向一边,以为是自己哪儿伺候的不周到。
“发的什么性,拿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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