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经年复相见(1/3)
幞头敛下,如墨云丝拨散开来,月玦唇角曳着一味疏朗的笑,无有半分被人识破的惶恐不安。
秦楼安眸光微僵,定于那缕轻如鹅羽般垂至玉白骨指上的墨发。白与墨的相衬,本是极尽山水墨画的清雅,于他指尖,却勾勒出三分隐藏极深的惑色,如摄人心魄的丹红。
“小故子扮作太监进宫,乃为与朱砂共处朝夕。只是本宫不知,玦太子扮作太监,又为哪番?”
皇后声调平缓没有半点起伏,不沾半点温凉。
此话听起来问的是月玦,然秦楼安侧眸,却见母后一双神色颇浓的凤目正盯于她脸上。
“母后…”
秦楼安眸中星沉,母后这般洞悉的眼神,定是已知月玦此番扮作太监,乃是她的意思。
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便闻身旁母后一声轻哼,厉着母仪天下的威严。
“月玦假死欺君,已是死罪。你身为公主,不揭发他便罢了,怎的还包庇他,甚至由着他如此胡闹?”
“假死之事是玦一人谋划,其他众人一概不知。”月玦清寒出声,似不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一般独揽罪责,“至于公主,亦是被玦蒙骗在鼓里,今日下晌时分才发现玦乃假死。还说——要将此事告之皇上。”
看着月玦身姿玉挺,面上无有半点知罪之疚。秦楼安愁上眉梢,一味儿恨铁不成钢的气萦绕心头。
这月玦素日里也算是个通透的,如今怎的如此愚不可及?
她是西风公主,纵是他将假死之事推于她头上,父皇母后知晓后,最多亦不过恼她几句便作罢了,他如今这番,岂不是自寻死路。
“甚好。”
皇后冷冰的面露出一分意味难度的笑,朱唇轻启,滑出同样意味难明的两字。凤眸流连掠过跪在地上的朱砂与小故子,驻足于敛着眼皮的月玦面上。
“可是服用了假死的药,才躲过了皇上与众太医的眼?”
皇后未曾追问月玦为何假死,反倒询问起如何装死之法。
尚未想明白母后甚好二字是何意的秦楼安闻此,愈加琢磨不透母后的心思。
但有一点,她可笃定,母后适才虽有责怪月玦假死之意,但如今知晓月玦还活着,心中欣喜之情定是重于气愤之感。
月玦抬眸,迎上皇后幽深凤目,须臾轻缓摇首。
“玦假死乃因一时心脉郁结而致休克昏迷,并非服用假死之药。不过,娘娘若是对这等以假乱真的药颇感兴趣,玦倒是可以为娘娘配制一二。”
月玦言罢,皇后面上笑意愈加深远,颇是满意地微微颔首。冷厉折戟沉枪仓皇败北,温柔称王,登极眉头,独占十二分春秋。
“既是如此,那本宫便谢过玦太子了。如今天色已晚,你在昭阳殿中着实不妥,且回掩瑜阁歇息罢。”
月玦走后,皇后牵过秦楼安的手,将那双嫩如春笋的柔荑捧在掌心。
“如此娇软的红酥秀手,本该拈花调琴,为夫绾发执冠,不沾红腥黑恶。”
皇后声音柔若春风,吹进秦楼安心中,撩拨起一池心水,涟漪轻荡间,漾起的不是女儿家的羞,而是叠砌满心的疑。
“母后,您怎么了?”秦楼安轻蹙着眉,“可是在怪罪孩儿耍弄手段之事?”
“怎会?”皇后浅笑,轻抚秦楼安手掌:“今晚本宫亦亲自见识了那些人的狂妄凶残,安儿能降住他们,是为宫中除去一大祸患。且说起手段,也并非是绝对坏,便要看耍弄之人,其心是恶是善。只是让你一个女儿家做这等事,本宫知晓后,难免心疼。”
“母后多虑了。”秦楼安灿然一笑,反手将皇后的掌握在手中,“他们这等小伎俩,无需孩儿劳心费神。那晚怪事初发之时,月玦便猜度是小喻子等人,儿臣只是顺此察查下去罢了。”
“月玦……”皇后低喃一声,凤眸低敛遮去目中驳杂神色,“安儿,先让你这丫头将此二人带下去罢。如今本宫身疲体倦已无力再审,还是留待明日罢。”
闻言,秦楼安示意立于一旁的绿绾将小故子与朱砂带下去。其实如今已没有必要再审,母后此番,只不过是在等月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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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倒了血霉呦——”
漆黑冗长的宫道,数盏宫灯蜿蜒行于猛厉寒风中,一声幽怨荡于巷道,凌乱于风中愈显凄凉。
佑德手执避尘行于最前首,身侧两旁是两个提着宫灯的小太监,身后缀行两列手执寒枪的金吾卫,队伍中间是带了手铐脚镣的“小喻子”三人。
听着身后铁链相碰砸出来的冰凉声,佑德复又一声长叹,和着一口白气自口中吐出。
“也不只是哪个不长眼的,放了你们这三个天杀的混账进宫!如今还要连累着老奴深夜送你们去天牢,这是遭的哪门子罪啊——”
一口风灌入嘴中,挤进喉咙压进腹中,佑德只觉吞了一块冰疙瘩,自肚中升起一股子的凉。
寒风乍过,小太监手中提着的宫灯猛然一晃,不慎间险些刮到地上去。
佑德强提了一口气,手中避尘左右一挥抽在两个小太监身上,扬声怒斥:“干什么吃的,提个灯笼都提不稳当!如今距天牢还远着呢,你们若将灯笼摔了,让咱们摸黑儿去么!”
身旁两个小太监瑟缩了脖子听着训,不敢回声,两只手攥紧了手中的宫灯长柄,生怕再来一阵风给吹了去。
“后面的人怎么回事儿啊,磨磨蹭蹭的!你们身强体壮的不怕挨冻,洒家这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住啊!还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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