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思君君不知(2/3)

他心中，那姑娘无双的美貌，宛若神人，但神情却是极为凄苦清冷，那姑娘一身玄衣，手持一柄黑剑，微风吹过她衣袂的时候，当真是美极了！/p

谁也不知道，流荒留给他最为深刻的印象却不是那道背影，而是她昏迷在他的床榻上流着眼泪一遍遍叫着枭衍的时候......那时，他不忍看着她伤心如斯，便彻夜未眠替她擦泪至天亮。/p

有的时候，将一个人长长久久地放在心里面并不是完全看与那人相处的时间的，有可能惊鸿一瞥，比如辛吾；也有可能只相处短短两日，比如青衣。他们无论人鬼，却都是这世间少有的痴情郎。/p

流荒对青衣说，改日她定来报恩，却不想，青衣这一等竟是一辈子。/p

她最后一次见青衣是在他临终前，这几十年的时间对流荒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凡人，却是一个轮回。/p

青衣不再年少，与其他老翁并无甚区别，他满身病痛，孤单地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等死，浑浊的老眼盯着天窗，心想道：“流荒姑娘，我与你此生无缘，怕是再见不到姑娘一面了。”/p

他无奈地闭上双眼，却又不甘地再次睁开，他多想再见一次他放在心上一辈子的姑娘啊！/p

幸运的是，上苍有的时候是会把眼睛睁开的，在他无数次睁眼又闭眼之后，流荒坐在了他的床榻前。/p

她细细看着他脸上身上手上的每一道深刻又清晰的皱纹，人说，那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p

流荒尝过死别，却是第一次知晓生命一天天消逝是什么滋味。/p

青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欲挣扎着坐起来，却被流荒抬手轻轻止住。/p

他说：“姑娘果真是神人，而我却已经老了。”/p

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p

他说：“此生虽是虚度，却也留下了即使死去也妄想能带着的东西，烦请姑娘将床下的画卷帮我拿上来放在我身边。”/p

流荒按照他的意思将那些画作拿了出来，一幅幅的画，画的全是她....../p

他说：“未经姑娘允许，擅自将姑娘画下，希望姑娘海涵，不要见怪，我一生清贫，身无长物，唯有此画，是我仅有的财富，烦请姑娘将画放于我身旁，我好安心离开这世间，待我走后，尸身就放置在这里吧，不敢再劳烦姑娘为我费心。我能在临死之际见一见姑娘，便已了了多年夙愿了。”/p

最后，他有些期冀地问道：“姑娘，你......你可愿意叫我一声青衣？”/p

“青衣。”/p

他听后便安然地咽了气，若是仔细看看，便能发现他苍老的嘴角上挂着清浅又满足的微笑。/p

两名鬼差唯唯诺诺地跪倒在流荒身前，毕恭毕敬道：“参见夜王殿下。”/p

“起来便是”，流荒说，“青衣是我命中的贵人，一路上劳烦二位多加照顾，不得有怠慢之处。”/p

那两位鬼差弓着腰连连称是。/p

流荒看向一脸震惊的青衣，对他说道：“你且安心跟他们去吧，身后之事我自会为你料理，算是还你当年的恩情”，见青衣还欲说些什么，她抬手将他止住，“不必再多言。人生短促不易，如梦似幻，见过孟婆后，便将此世一切忘了吧，安生去投胎轮回，才是你需要做的。”/p

说罢，那鬼差便带着青衣往地府去了。/p

流荒砍了最好的木头为他打造了棺材，将那画作也一并放入其中，她亲手刻碑：“青衣，卒于天乾十八年六月，守陵人：毓流荒。”/p

她报他当年的搭救之恩，也还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愿为其守陵百年。/p

青衣陵墓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数年过去，仍旧崭新如故。世人称奇，认为有神明相护，纷纷来此居住，为此地取名：青衣冢。/p

青衣冢，情意重，倒真是顶好的名字。/p

辛吾与流荒寻遍了整个大荒，都没能找到救回枭衍的法子。/p

荒鬼一族，没有灵魂，若是死了，便会灰飞烟灭，归身大荒，而枭衍却被辛吾与流荒用法术护住了形体，养在了大地之心。/p

辛吾还是喜欢酿桃花酿，酿完之后，便拿去大地之心给枭衍，明知他再也不会喝，却还是想着，哪怕就放在他身边呢，也好过什么都没有。/p

一日，辛吾拎着桃花酿和野山鸡来找流荒，他动作娴熟地将山鸡上架烧烤，流荒看着他，神色凄婉又哀伤。/p

他俩各抱一坛酒，不说话，只默默对饮，看着橙红色的火舌一下下舔舐着烤得金黄的山鸡，都禁不住淌下泪来。/p

以往这个时候，枭衍总是会等不及地伸手去抓，又总是会被辛吾和流荒将他那不安分的爪子打掉。/p

此情此景，想想就像是在昨日才发生过，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是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了。/p

“你哭得可真丑。”辛吾笑话她。/p

流荒笑：“说得就好像你哭得很好看一样。”/p

他俩看着对方泪流满面的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p

辛吾笑着笑着就往嘴里大口大口地灌酒，灌着灌着酒又大声哭起来，边哭边往嘴里塞鸡肉，塞了满满一嘴，将他大哭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变成了如困兽般挣扎的呜咽，他一遍遍喊：枭衍......枭衍....../p

情是何物，竟令人难受如斯？多重的情，才会将一个人放在心尖儿上一辈子忘不掉？/p

谁知道。/p

“流荒，我想离开这里。”/p

“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