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龙吟二(1/2)
梅霜将丝帕缠上指尖,又将之整个抽掉,反反复复间,灵滑的绢绸穿梭流转,像极了泉水涓涓流淌。她并未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帕上绣的蝴蝶出着神。玉芝说得是没错,此时若她真由着玉灵去倚清阁闹腾,那么她得到的,也只能是弘历越发深刻的厌恶罢了。胸口隐隐的抽痛渐渐朝着四肢百骸弥散开去,只一瞬间,已化为千根细针,一下一下的刺痛皆能堪比世间最残酷的凌迟。梅霜紧紧咬着下唇,难道今儿就这么便宜了高宛月吗?
偏偏此时,玉芝却又再度开口,全然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喘息,“秀,其实那月福晋有没有在装神弄鬼并不重要,关键只在于四爷的想法。何况秀方才也说了,月福晋的手确是烫伤了的,即便退一万步讲,就算月福晋真是在装模作样,可她烫伤时有那许多人瞧见,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辨不过的。”
“那你的意思,莫不是叫我就这般忍气吞声地算了?”梅霜乌眸森寒,颤抖的尾音里透着浓浓的不甘。
“并非忍气吞声,而是以退为进。”
梅霜不解,“以退为进?”
“是。”玉芝点了点头,“这会子趁着四爷还在,秀不如去倚清殿瞧瞧月福晋吧!”
“什么!”还未待梅霜有所回应,玉灵已先她一步跳将出来,满脸不可思议地尖声道:“玉芝你是不是疯了?她都已经够得意的了,凭什么还要让秀去看她?”
“玉灵,你不懂。”玉芝此时并不愿向玉灵多做解释,想必等此事过后她自然会明白的。眼下的关键,则在于秀能否明白个中道理。
可玉灵却仍是不依不饶,“我怎么不懂?玉芝,我只问你,在你心里,究竟谁才是咱们的主子?是秀还是对门那位?”她低着头一眼不瞬地瞪视着玉芝,仿佛想要藉此窥探她的内心。
玉芝被她逼到了极处,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坦然迎向玉灵的视线,回答的话语不慌不忙清晰吐露,“玉灵,你我自幼同在秀身边伺候,我的心思,你不会不懂,我所做的一切,向来都只是为了秀。”
“既如此,你又何必再让秀去受那份闲气?”玉芝见一时半会儿的也与她说不通,故而只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梅霜的决定。可此举落入玉灵眼中,直激得她又急又怒,“你倒是说话呀c好的,你为何偏要叫秀去倚清殿?”见玉芝仍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玉灵急得直跳脚,有的时候,她真弄不明白玉芝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话锋突地一转,“我不管你在寻思些什么,总之我不让秀去倚清殿,就是秀愿意,我也是不依的!”
“够了玉灵。”始终未发一言的梅霜忽地泠然开口,她的嗓音本就略显尖刻,此刻听来更有种彻骨的森寒。就见她施施然起身,玉灵赶紧上前去扶,窗外一线光斜斜映上她苍白的侧颜,俏丽的薄唇艳红似血。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玉芝,良久,她方才道:“玉芝,你起来,随我去倚清殿。”
“是。”
“秀……”
玉灵才刚唤出一声“秀”,却已被梅霜扬手打断,“你放心。”她下巴微扬,倨傲的神色沿着她瘦削的瓜子脸徜徉而下,一眼望去,竟散发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光芒。玉灵心中一凛,本能地后退半步,怔愣的当口,梅霜已扶着玉芝的手姗姗离去,徒留了近前的珠帘交错晃动,沐浴在透缝而入的日光下,恍若抛向湖面的一把碎银钉,摇曳掩映的光辉直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真的可以放心吗?
※
屋子里飘散着一股子中药特有的甘苦气味,案边点着一龛安息香,几缕烟雾轻薄缭绕,好似仙境,神秘莫测。淡金色的阳光偷溜进来,勾勒着榻上女子娇弱的身量,如瀑的乌发沿着细瘦的肩头蜿蜒在枕间,浑然一副我见犹怜之景。
宛月自卧榻上辗转翻了个身,额间的碎发顺势滑落,挡住了眉心一抹若有似无的忧愁。此刻,酣甜的睡意将她紧密包围,她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很是松快,下意识地往温暖的被褥里缩了缩,意识朦胧间,她却觉颊边似有一团温厚的暖意夹杂着些微粗糙的触感悄然袭来,那万般怜惜的摩挲顺着她的肌肤渗入心底,恍若冬日里的暖阳,照在背上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好不惬意。她贪婪地往颊边的温热靠了靠,睡意迷蒙间,微启的朱唇无意识地抖落了一串含糊的呢喃:“弘皙……”
颊边的抚触仿佛猛然一震,片刻的停顿后,那阵温馨的暖意赫然消失,宛月顿觉如堕冰窖,丝丝寒意逼将过来,浓烈的无助之感自心底争相涌出。她黛眉紧蹙,微微摆动的螓首似在找寻那片本该属于她的暖意,奈何等待着她的,除了透彻的冰寒,再无其它。
浓烈的失望没顶而至,宛月只觉心底好似破了个大洞般空虚落寞。勉强挣扎着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子,一张过分放大的俊颜霸道而又强悍地挤进她的视线,混沌的思绪一时不能跟上现实的步伐,两潭琉璃美目里更是没有任何焦点,她迷惘地眨了眨眼,眼前逐渐清晰的景象让她心下一凛。
就见面前那对深不见底的黑眸正定定地端详着她,幽暗的瞳仁表面似结着一层薄薄的碎冰,只消轻轻一晃,便会四散着朝她扎来。宛月瞬时睡意全无,她本能地捉住被褥的一角,手足无措地躺在卧榻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加之手背上传来的灼痛就像有几千只小虫齐齐啮咬着她的肌肤,亦啃噬着她的灵魂。
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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