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剑器近二(1/2)
她紧咬着下唇,脑中则飞快地斟字酌句盘算着该如何回答,不过须臾,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朝弘历点了点头,唇角一勾,带出一缕轻笑清脆如黄鹂,“妾身自然是记得的,不仅如此,妾身更记得,那会子妾身才方给诚亲王家的大阿哥敬完茶,正起身往回走时,躯了宛妹妹在给理亲王敬茶,妾身瞧着他俩一来二去的很是亲睦,亦不敢惊扰,遂只从宛妹妹身后经过。可谁知此时就听近旁一阵巨响,着实将妾身吓了一跳,待妾身回过神时,宛妹妹已是摔倒在地了。”
乌喇那拉·梅霜可真是好本事!宛月不禁暗自叹服,别看她平日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装模作样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那神韵、那举止,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套句现代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演技派!而且不仅如此,光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挑起事端,真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果然,但瞧弘历脸色一沉,虽说稍纵即逝不易察觉,可到底还是落入了宛月眼中。她故作不知,亦不吭声,只别转过头望着梅霜,就听她忽地放低语调,好一副声情并茂的神情接着道:“也怪妾身这个当姐姐的无用,站得离宛妹妹这样近,却没能照顾好她,想来着实懊恼得很,这不,妾身自毓庆宫回来后心里越发地不落忍,这才想着过来瞧瞧宛妹妹。”她媚眼一转,不过片刻,已有水汽自眼眶内迷蒙开来,“至于绿萝所言,纯属诬蔑!妾身此生有幸与宛妹妹一同侍奉四爷,亦是等同于自家姐妹,是妾身的福气,妾身又岂会如这丫头所言无端陷害妹妹?此话若是传了出去,人人皆视我乌喇那拉氏为毒妇,往后妾身还如何在这宫中做人?又如何在诸位姐妹跟前抬起头来?还望爷念着妾身的清白,替妾身做一回主,还妾身一个公道才是啊……”梅霜说到最后,亦只剩了断续的呜咽,寂寂寥寥,徒留一屋的惆怅与悲戚。
弘历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只见她蛾眉婉转,正怯怯地瞧着他,冰晶似的泪珠复又在眼眶内盈盈晃动,那样一种泫然欲泣的模样还真会教人无端生出一股子我见犹怜之感。可他弘历不傻,他自然明白梅霜如此费劲、声情并茂地跟他说了这大半日,言下之意,一则重申她的清白,再则,即是巴望着能借他之口说出责罚绿萝之意,如此一来,即便月儿有意袒护,亦是爱莫能助了。
弘历就这样一只静静地瞧着她,就好似从来都不认识般定定地、一眼不瞬地瞧着她。
当初第一眼见她,他只是觉得美,美得就像御花园里的桃花树,每当早春时节,轻风徐徐拂过,绵绵的红白粉嫩交相飘落,那样娇美、那样惹眼。
“烂熳芳菲,其色甚媚”。
这是他自幼最爱的诗句,可如今读来,却只是枉然。
他本以为,梅霜不过念着自个儿颇有家世,又相貌出众,难免心高气傲一些也是有的,可没曾想她小小年纪,竟藏着这样重的心思!再看一旁的宛月,那纤纤的身量连单薄的睡袍都撑不起分毫,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弱柳扶风的女子,竟不可一世到连他的爱都可以不屑!
好,好,真是好极了!他弘历多么有脸,得皇阿玛亲自指婚,于昨日良辰共娶二位侧福晋,那样一种鼓乐齐鸣、人语马嘶的场面,真可谓占尽了风光,说他是鳌头独占享峥嵘亦不为过。
可到头来,他究竟得到了什么?难道就是一个看似爱他的阴毒女人和一个他爱得发狂的冷漠女人吗?一股浓烈的凄楚漫过心头,他突然觉得乏透了,那种自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就好比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教他喘不过气来。可偏偏梅霜却独独挑在这当口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弘历躲避不及,低头看时,那半只袖口已被梅霜紧紧攥进了手心。他攒紧了眉头看她,就见她只顾兀自抽缩着鼻子又在含混不清地数落着什么,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却终究幻化成一团火苗,瞬间点燃了弘历心底压抑许久的怒意。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哭了!”弘历再不顾及,只听得短促的“嘶啦”一声,他硬生生地将袖子自梅霜手中抽回,“啪嗒啪嗒”烦躁地拍打着袖口,似乎想要藉此抚平些旁的什么,然而心头却越发火烧火燎的直像搁了个炭火盆似的难受。
忍耐,似乎终究到了极限。
也顾不得身旁梅霜惊异的眼神,弘历眼风扫向凛冽似箭,瞬间齐刷刷地射向她,可嗓音却出奇的平静:“梅霜,在这府上,你是怎样的身份?”
梅霜本能地瑟缩着肩头,弘历的样子让她害怕,更兼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教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加之心头不断泛起的丝丝恐惧愈发让她无法思考。她本能地绞扭着丝帕,只是觉得指尖滑腻到不行,本想大着胆子多问一句他话中的意思,可瞧弘历这会儿的模样,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活像要吞了她似的,哪里是好商量的?她不禁倒抽了口冷气,慌忙将到嘴的问话囫囵吞回肚中,低下头硬着头皮嗫嚅道:“妾身……妾身自然是爷的侧福晋了。”
弘历冷笑,“你倒还知道自个儿是这府里的主子——可我瞧着你方才竟是都浑忘了的!你是有多大的委屈,竟当着下人的面这般哭哭啼啼的不知收敛,你还有没有一点当主子的样子!”他突然拔高音调,直将一旁的宛月也吓了一跳,那跪在地上的绿萝就更别提了,自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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