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在距离首都底比斯西北足有半天路程的尼罗河西岸,阴间的主宰奥西里斯神的神庙就伫立在圣城阿拜多斯内。
立春是埃及人祭拜故去之人与祖先的日子,埃及的冬季毫不寒冷,但是入春之后沙漠里就吹来阵阵东风,夜里仍然带着寒意。
阿肯娜媚将侍女给她准备的御寒所用的豹皮随手扔在一边,虽然被太阳活活烤死的经历仿佛一场噩梦一般,她如今更喜欢亲近干爽的沙风和沁凉的河水,但是站在父亲阿蒙霍特普四世的“万年庙”里,离死亡的气息这般接近,阿肯娜媚会觉得自己依然在噩梦中没有醒来。天色未亮,她就大汗淋漓地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沙漠的天际随着日出慢慢泛出橘黄色来,阿肯娜媚皱着眉别过眼睛,不去看那过于刺眼的日出。她听到不远处皇太后的寝室所在之处,侍女们开始里里外外忙碌起来,她叫来贴身侍女安普苏吩咐道:“把地方官进献的新鲜蜂蜡带上,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纳菲尔提提曾是光耀大陆的近东第一美人,但此时你看着她贴着头皮的那层薄薄的头发,活像是沙漠里干枯的莎草,其间还夹杂着不少银丝,大概不能忆起她作为第一美人的往日荣光。
阿肯娜媚小心地把蜂蜡混合刚刚取来的棕榈树的树脂,调成一种带着甜香的油状物质,均匀地抹在母亲的头上,据皇家医生说,这样可以有效预防白发。
“你好少这样主动服侍我,阿肯娜媚。”纳菲尔提提惬意地闭着眼睛,她放松的表情显示她正在享受这份服侍:“往常的你,会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除非我同你说话,不然你可以整天一言不发。所以,你现在是有什么请求吗?”
阿肯娜媚没有说话,从侍女手中接过打着精致卷子的假发,小心地扣在母亲头上,又用纤细的手指将每根都散发着香气的发丝打散,让它看上去蓬松而自然,又固定好蛇形金冠,这才看着焕然一新的埃及皇太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母后,我只是有点想念底比斯。”
“我们是来祭祀你的父亲的。”纳菲尔提提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并没有不悦,甚至有那么一丝痛快:“你这么说,可是会让你的父亲伤心呢!”
她摸了摸女儿年轻的面庞,取笑她:“你想念的不是底比斯,是你那年轻的法老。”
阿肯娜媚垂下眼帘,不肯让旁人看到自己眸子内纷繁的情绪,纳菲尔提提和随侍的女官们只当年轻的皇妃害羞了,发出友善的窃笑。年华老去的皇太后看着女儿因为低头而越发凸显的肌肤细腻的颈项,眼神复杂,良久,她唤阿肯娜媚将自己搀扶起来,同时询问万年庙的祭司:“祭礼都准备好了吗?”
祭司点头称是,纳菲尔提提便昂首阔步朝外走去,路上除了她对阿肯娜媚一定要披上斗篷遮阳有所微词之外,通往万年庙的行程整个严肃而安静。
所谓万年庙实则是埃及法老的阴庙,功能在于让法老到了另一世,依然能统治“万年”。因埃及人信奉永生,笃信死后世界,万年庙时常比阳世的神庙建造得更为华美庄重。先王阿蒙霍特普四世的万年庙,有一个埃及人如今不敢提起的名字——“阿赫那顿”。
所有人都跟随祭司在神庙门口的石盆里净手,之后纳菲尔提提接过了阿肯娜媚手上提着的花束和祭品篮子。
她们面前是昂贵的价比黄铜的黎巴嫩雪松所铸成的大门,木料上镶嵌着正一圈的黄髓玉,似乎泛着不可跨越的光芒。门内的通道是纯银制成的,脱了鞋赤脚踩在其上,有一种漫步于尼罗河河面的错觉。*的气息迎面袭来,仿佛将要进入的地方是一个仙境所在。
长长的通道内,两侧墙壁是颜色幼嫩洁细的雪花石膏,刻满了所有曾统治过埃及的法老的名字。这许多至高无上的名字里,唯独没有这座万年庙的主人阿蒙霍特普四世的名字,在临近通道尽头的墙面上,只留下一个刺目的大坑。
纳菲尔提提对着大坑驻足半晌,最后终是转身离去。然而万年庙内部更加满目疮痍,立柱上所有歌颂法老身前伟绩的象形文字被尽数铲去,就连阿蒙霍特普四世坐像的双腿也早已不翼而飞。
阿肯娜媚相信,若不是那座花岗岩的石像太过高大,难以攀爬,那些复辟的阿蒙神祭司最想斩下的,一定是父亲的头。
头戴豺狼阿努比斯面具的祭司喂她们吃下象征复活的麦穗,带领她们登上强韧的纸莎草的帆船,沿着底下暗河从万年庙后方航行出去,流连于阴云密布的阿拜多斯的圣湖上,而圣湖之外的区域,分明万里乌云、晴空一片。
祭司喃喃地念起复活的咒语,却不知帆船上就隐藏着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纳菲尔提提捡起身边放置的花束,有鸢尾、有矢车菊还有一些鲜艳的不知名的沙漠里的小花,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捻动着花朵,拨拉下那些五彩缤纷的花瓣,随意地洒进圣湖里。
她突然对阿肯娜媚说道:“关于图坦卡蒙法老提议修缮这座万年庙的提议,我作为皇太后及遗孀,并不打算同意。”
阿肯娜媚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些都是她曾经历过的,但是这次她询问了理由:“为什么?母后您都看到了,父亲的阴庙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法老提议这件事,宰相阿伊和霍伦海布将军都没有表示反对。”
“我反对。”纳菲尔提提很不耐烦:“我是最有资格反对的人,阿蒙神已经重返大地,重提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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