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2)

“大奶奶……”

“事儿已经出了，咱想办法就是了。有什么比命重要？”文清韵走到床前，抽出手帕，递给米青山，“你听着，这会儿没工夫让你矫情，赶紧给我起来，去汇通银行问问，能不能抵押铺子借笔钱出来。我再去找老朋友问问，看谁能帮咱一把。你记住，人要活着，天塌不下来！”

天快黑的时候，米青山垂头丧气地回到甡茂永，他在汇通银行磨了一个下午，人家最后给他一句话，甡茂永就剩下个空架子了，值几个钱？见他恨不得要跪下可怜兮兮的样子，银行经理有些不忍，低声说，现在的局势，银行也是朝不保夕，上头下了死命令，可以收首饰古玩，但房产店铺这些带不走的东西一概不要。

文清韵这一下午的遭遇跟他差不多，她去了富海大饭店，没等开口，严伯海先倒苦水，生意难做，欠款收不回来，税太重，反正是两个字：没钱。她又硬着头皮去了魏家，魏易安正在给矿场逃回来的工人发安置金，她这才知道，魏家矿场被政府征用了，他们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勉强度日，借钱的话再说不出口。接下来的几家情况差不多，看来想要在海州凑出钱比登天还难了。

东家伙计在账房里一样的愁眉不展。过了好一会儿文清韵才开口：“青山，去帮我订一张去上海的船票。我去找孝瑞想想办法。”

米青山闷声说：“大奶奶，我陪您去，路上不安稳，有个照应。”

文清韵摇摇头：“得有人看家。我走以后，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拖到我回来再说。”

米青山点点头，眼眶红：“大奶奶……”

“行了，别说什么怪不怪的话了。”文清韵扶着桌子站起来，“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会好好责罚你的。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拿一半薪水，剩下的算是补给甡茂永的。”

“好。”米青山重重地点头，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文清韵没能到上海，事实上船没出码头，就听到上海港被日本人的军舰占领的消息。她的心重重沉下，最后一线希望撞了南墙。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点谱也没有。就在濒临绝望的时候，米青山接到了汇通银行的电话，银行董事局开会研究，决定同意甡茂永的抵押借款，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要求抵押物品加上沈家大宅。米青山拿着话筒的手开始颤抖：“可以可以，好，我这就告诉大奶奶，我们明天见！”放下电话，他马上跑到沈家面见文清韵，这是能救甡茂永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文清韵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当她从柜子里拿出房契时，还是犹豫了。毕竟这是沈家的根本，交出去容易，万一拿不回来，她该怎么向沈家老小交代？

米青山不敢催促，大气不出地看着。

文清韵苦笑：“米经理，你说咱们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大奶奶，您放心，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让宅子落到别人手里。”米青山含着眼泪保证。

房契交出去，广州方面的补偿金打过去，米青山开始竭尽全力寻找客户，他要在三个月内赚到足够的钱，赎回沈家大宅。

清点货物，联络买家，打包发运，有米青山全力以赴做榜样，伙计们自然干劲十足，甡茂永呈现出许久未见的热闹景象。最让米青山兴奋的是，北平有人主动来联络，要接手云雾茶在当地的总代办！来人说得好，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总得喝茶不是？怕米青山不放心，还放了首期下来，说好只要货到，即可全额付款。这下就能解了沈家和甡茂永的燃眉之急了。文清韵听说也很高兴，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要米青山亲自跑一趟北平。米青山也有这个打算，哪承想刚到北平城外，日本人突然出现了，把他当成国军探子抓了起来，带到宪兵队，活活打死了！

那个说要做总代办的客商再也没有出现，整整两车云雾茶填了日本占领军的肚子，甡茂永只落了百分之十的首期。这个时候距银行规定的最后期限，还有不到一个月！

海赣商社气派的办公室里，沈浩和小船津岛正在喝茶聊天。沈浩点燃一根雪茄，嘴角翘出满意的弧度：“小船君，还是你有办法，想到通过银行借款给那个女人，她怎么也想不到，房契在我手里。只要她还不出钱，甡茂永就是我的。”

小船津岛点点头：“还有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