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7(1/4)
他们从来还没有闹过一整天的别扭.这是破天荒第一回.而这也不是争吵.这是公开承认感情完全破烈了.他到她房里拿取证件的时候,怎么能像那样望着她呢望着她,看见她绝望得心都要碎了,居然能带着那种冷淡而镇静的表情不声不响径自走掉呢他对她不仅冷漠了,并且憎恨她,因为他迷恋上别的女人,这是很明显的了.
追忆着他说过的一切冷酷言语,安娜还凭空设想着他明明想说.但却难以开口的话,于是她越来越生气了.
”我并不想挽留您,”他也许要说.”您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您大概不愿意和您丈夫离婚,那么您可以再回到他那里去.回去吧!假如您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一笔.您要多少卢布”
只要是粗野的男人说得出口的最粗俗无耻的话,他,在她的想像中,都对她说了,她决不能饶恕他,仿佛他真说过这样的话似的.
”他,一个诚实而正直的人,前天不是还起誓说爱我的吗难道我以前不是没有理由地绝望过好多次吗”随后她又自言自语.
一整天,除了到威尔逊那里去以外......这大约花费了她两三钟头的光景.....安娜都在想着一切都结束了呢,还是依旧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她应该立刻出走呢,还是再见他一面那种游移不绝的心思中度过去了.她等了他一整天,傍晚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话说她头疼的时候,她心里想:”如果他不睬仆人的话还是来了,那就是说他还爱我.如果不是的,那就是说一切全结束了,那么我就要决定该怎么办才好!......”
夜间她听到他的马车停下来的声音.他按铃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和他同使女说话的声音.听了以后他就信以为真,不再往下问,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可见一切全都完了!
死,作为使他对她的爱情重新唤醒,作为对他的惩罚,作为使她心中的恶魔在同他战斗中出奇制胜的唯一的方法,鲜明而生动地出现在她的心头.
如今去不去沃兹德维任斯科耶,她离不离婚,都无关紧要了......全部用不着了.她一心只要惩罚他.
当她找出平常服用的一剂鸦片,想到要寻死只要把一瓶药水吞下就行了,这在她看起来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以致于她又愉快地揣摩着他会如何痛苦,懊悔,喜爱她的遗容,但是那时就来不及了.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借着一支烛泪将尽的蜡烛的光辉注视着天花板下的雕花檐板,注视着投在上面的帏幔的阴影,她历历在目地展示着当她不复存在,当她对他只不过是一场梦的时候他会有些什么感觉.”我怎么能够对她说这些残酷的话呢”他会这么说.”我怎么能不辞而别呢可是现在她死了!她永远离开了我们.她在哪里......”忽然间帏幔的阴影开始摇曳,遮住了整个的檐板,笼罩住整个天花板;阴影从四处涌来,一会就聚拢在一起,转瞬之间又飞快地飘然四散,摇荡起来,融成一片,接着四周一片黑暗.”死神!”她想.她心上感到那样的恐惧.以致于她好久都不明白她在什么地方,她的颤抖的手好久才找到火柴,在点完了和熄灭了的蜡烛那里又点上一支蜡烛.”不,怎么都行,只要活着!要知道,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全是过去的事,会过去的,”她说,感到庆幸复活的快乐的眼泪正顺着两腮流下.为了脱离这种恐怖,她忽忙跑到他的书房去.
他在书房里睡得很舒适.她走过去,举起灯照着他的脸,注视了他好久.如今,在他沉入梦乡的时候,她爱他,一见他就忍不住流下柔情的眼泪;可是她知道,万一他醒过来他就会用那种冷酷的.自认为是的眼光看着她,她也知道在还没有向他诉说爱情就非得先证明全是他的过错不可.没有惊动他,她回到自己的寝室,服了第二剂鸦片以后,天快亮的时候她沉入一种难过的.梦魇纷扰的恶梦中,始终没有丧失掉自我的感觉.
早晨,那场在她和弗龙斯基结合以前就曾出现过好几次的恶梦又降临了,惊醒了她.一个胡须蓬乱的老头,正弯着腰爬在一种铁器上,在做什么,一边用法语毫无目的地嘟囔着;就像梦里常有的情形一样(这就是它恐怖的地方),她感觉到那个农民并不注意她,但是却用这种铁器在她身上干什么非常可怕的事.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醒过来了.
当她起床的时候,她回想起昨天就像坠入六里雾中一样.
”发生过一场口角.以前也发生过好多次的.我说我头疼,可他没有来看我.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我得去瞧瞧他,好作动身前的准备,”她暗自想道.听见他在书房里,她就去找他.在她穿过客厅的时候,听到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的声音,从窗口望出去,她看见一个戴着淡紫色帽子的少女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来,正对按门铃的佣人吩咐什么.在前厅里谈了几句以后,有人上楼来了,接着她听见弗龙斯基的脚步声在客厅外面走过去.他迅速地走下楼去.安娜又走到百叶窗前.他正走到台阶上,没有戴帽子,走到马车跟前.戴着淡紫色帽子的少女递给他三包东西.弗龙斯基笑着对她说了句什么.马车便走了;他又飞快地跑上楼来.
遮住她心灵里的一切云雾突然消灭了.昨日的千思万绪又以新的剧痛刺伤了她的痛苦的心.她现在怎么也不明白她怎么能够这样低三下四,居然在他的房子里和他一起过了一整天.她到他的书房去表明她的决定.
”是索罗金公爵夫人和她的女儿经过这里,她们从an那里给我带来了钱和证件.昨天我没有收到.你的头痛怎么样,好些了吗”他镇定地说,不愿意看,也不愿意揣测她脸上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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