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八章、虫的威力(1/3)
她把老人一家六七口安顿在报社附近的一家小招待所里。这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热汤热水至少可以缓解温暖一下他们寒冷的心。
一小时后,她第三次前往第二看守所采访,见到程贵阳时她首先告诉了他这件事。
前市委书记秘书似乎早已料到,并不十分吃惊。
他并不为女记者关心老军人一家的行为所动,也不追问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只是看上去心情异常糟糕,远不是前两次那样愿意接受采访。
闲谈了几句,女记者问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程贵阳摇头。为了掩饰,他说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别说别人不理解,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好,我这里还有个故事,不妨你先听听如何?”看到柳雅致耐心等待,他强打精神,开口道:“猫和老鼠的事你采访过?”
见柳雅致一时不知所云,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就是书记火烧小贩的惨剧。”
见女记者明白他意思了,他这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继续道:“在强大的社会精神压力下,任何个人要保持ròu_tǐ的欢愉和健康,就必须在精神上也保持欢愉和健康,否则就是行尸走肉,即使那些无神论者也必须有精神上的支撑点……
我喜欢的人,是那些常常觉得自己被良心所折磨的人。我觉得这样的人,还有希望,还值得活下去,可是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的情形之中,有几个人能这样呢?”
“可以说,我在当县委秘书、市委秘书的十二年中,最难忘的事情不是如何为领导服务,不是享受了哪些东西,而是常常在灯下展开文稿,一字一字校对那些**信的时候,我就会被那些朴素的语言与悲苦的遭遇所震动,一种揪心的痛隐隐发作,像是上了瘾一样,每个月我都期待着,期待这一份大仁爱和大感动能够被罗书记发现。
当我忍不住的时候就想给罗书记汇报或写信,可是,我不敢这样做,如果因此影响了他思考大事,我会不安,心里不知会感到何等的罪过。
其实,像我这样怀着期待的干部并不少。一位同事说,读现实生活这部大书似乎是一场比赛,是平民百姓的耐心和当权者的能量在较量,一场一场地比下去。
一方面,随着头脑中多年的革命价值观的解体,‘发财致富’成了社会上下普遍通行的主流价值观,人们对金钱的渴望在暴富阶层行为的激励示范之下加倍膨胀;
另一方面,致富的机会绝大多数被权贵集团所掌握与垄断,尤其是自90年代以来,许多普通人连维持生计都十分艰难。
正是这种普遍受到激励的‘渴望’和现行体制只为权贵集团提供致富机会的现实,产生了理论工作者所说的‘社会结构的紧张’,由此挤压或诱发出一系列反社会行为,也许——”
程贵阳停顿一下,望着柳雅致的目光有些异常的含义,“也许我这次的举动就是其中的典型现象。这是社会底层成员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进入中上层社会后所选择的另一种反常的自绝之道。”
“可你不在下层啊?”
“说得对,可我也不在上层。包括为领导服务的十二年。”
“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还是缘起一件往事:有人被书记砸烂了锅碗瓢盆桌子凳子和摊子,还掀了油锅烫了人,伤心欲绝地告到法院,说太不人道也太不公平。
法医给出的鉴定结论为‘iii度烧伤’。两个月后,受伤小贩家属向市中院提起刑事附带行政诉讼,但已经过了20天,法院并未按照规定作出立案或不立案的裁定。
之后,在律师陪同下,家属向政法机关提交了申诉书,得到二三百后来迅速发展到六七百‘非法小贩’的集体抗议和声援,法院领导为了显示他们能听取群众意见,决定在‘院长接待日’拿出专门时间,让小贩代表面对面地轮流反映情况。
“副院长主持了与苦主们的第一次对话会,他先说了一大堆城市的宏伟规划与远大前途之后,然后告诉小贩们不予立案是有法律依据的,要求大家体谅政府和书记部门的困难,要从大局出发,服从和支持‘建设文明整洁的卫生城市’。
这并不奇怪,过去的经验告诉人们,为生计奔忙的老百姓本来就没有什么权利,不能要求公平的待遇,找法院、公安局和检察院办什么事最好是乞求他们恩赐;但把虐待也当作恩赐,暗示他们要‘谢主龙恩’,这倒是头一回。
“不过那样的借口实在太恶劣,而且被驱赶打砸的‘非法小贩’大部分都是下岗的4050人员,为了糊口不得不充当城市卫生的‘破坏分子’,不像法官们那样衣食无忧,办公还一人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因此大家拒绝调节,坚决要求立案,给个说法。
“看到瘦骨嶙峋的‘非法小贩’被暴打、烧伤,摊子被粗暴地砸烂、掀翻,穷人的活路被堵死,以及几年来的怪现状,那些围观和沉默的人们会联想到什么呢?
“事情越闹越大,要进京了,后来才由政法委书记出面立了案。
“一条虫很羡慕蛇的威严与有力,但不敢轻易夸耀自己身上的肌肉,因为这很冒失,还可能被同类所贻笑:蛇不动声色,足以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一条立志要成为蛇的虫就不简单了。
“徐三脚就是这样一条立志要成为蛇的‘虫’。
“这个人的大名在案卷上亮堂堂地写着‘徐福胜’三个字,但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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