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长空黯淡连芳草(6/8)
像是带着冷然和嘲讽的眉眼,那样熟悉。瞧着她出来倒也不惊诧,只是淡笑着望着她。侍书恭恭敬敬行了礼,奉上手中的碟子,“公主另奴婢把这个交给先生。”澎涞随手接过,瞧了一眼,“公主当真冰雪聪明。”侍书不解地瞧着他。澎涞只道,“侍书,你家公主的心思聪明,你还要多多习学着。”
侍书只是苦涩一笑,“公主自然是天上凤凰,我不过是寻常奴婢,哪里能与公主相比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侍书却并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又躬身一礼,“侍书告退。这里是公主的座船,先生不便久留,这就不送了。”说着便转身打起帘子进了船舱。
澎涞倒是微微一怔。侍书这些日子,倒像是有了很大的不同。自己这些年运筹帷幄,已经是南安王府第一谋士,天下事几乎都在股掌算计之中。唯独这个女人,每每出乎他的意料。起初见到的侍书,当真是寻常的婢女模样,虽然是大户人家出身,容貌风度都很是入眼,到底是青涩无知。只是这些日子经了生死,倒真是浸润出一种闺秀的气质了。只是这女子倒是常常叫自己惊讶,初时只觉得乖巧安静,只是到了紧要关头倒是颇有些勇气的,为了自己主子什么都肯去做的。时时又忽然生了一种受伤一样的傲气和愤怒,叫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了,竟忍不住的出言安慰。后来的她却又日复一日的枯萎了下去,像是没了生气的花朵。而近日一件,隐约透露出一股子温润的诗书光华,倒像是又活回来了。那样子与初见时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大大不同,叫自己也不自觉多看几眼。只是这女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以随便拿来利用,铺平自己眼前的路。即使是公主,也不过是一样,何况小小婢女呢?就像是陪嫁的那一枝红珊瑚,瞧着好看,也不过赞叹一二句,连声可惜也未必肯说,一样封进箱子里往西疆送去了。这多看的几眼,倒还不如不看罢了。
从递了东西之后,侍书却一直寻思着这一来一往的意思,只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究竟。晚间心里烦闷,青罗与翠墨都睡了,自己确实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衫在船头坐着。这夜间的桃源川又是一番情境。此时船队正从山腹里穿过,极大的山洞,黑黢黢的,只有船首一盏盏灯,照着水里有微晃的光和头顶悬吊的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四周都是极黯的,带着诡秘的调子,叫人觉得害怕。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吹笛,那声音初时带着凄苦,后来却平静了,饶是她不懂,也听得出安静恬淡的相思刻骨。侍书不由得听得入神了,好像这笛声响起来的时候,周围那些诡秘的影子好像都退却了,那种声音,倒像是能抚慰人心似的。只是那相思听得真切,却不知为谁而发?
侍书却不知道,此时船舱里的青罗,也听得入了神。别人听不出,她却是知道的。这分明是子平的笛声,吹得是那一支寇准的那一支踏莎行。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春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到得后来,反反复复只是那两句,密约沉沉,离情杳杳,反反复复的敲在心上,敲得人心都痛了。只是,既然都说了莫言相思,何必再言相思?只是青罗心里,更伤怀的是那一句,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说尽了她这一路的心酸。这笛声在这空阔的洞穴里,凭空带着三分悲怆,只是那曲中的相思,慢慢就静了。像是恬淡,却又深深刻进了心里。她突然就明白了,白日里对苏衡的怀疑,都不是真的。这曲中的情意,那样深刻而安然,可不就是她期许的么?真挚地交付了自己的一颗心,却又轻轻离去,甚至不需留下道别。青罗轻轻地笑了。这才是她的子平啊,他是懂她的。即使时常露出欲言又止的挽留神色,却又总是能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如果她只是贾探春,在韶华正好的时候遇上他,家世高贵,仪容不俗,更兼着幼年相遇,少年相许,该是怎样旖旎风光?只可惜,如今的自己,只能交付他贾探春的一切,可是属于苏青罗的路,她必须抛下他独自去走。
苏衡在自己的船上独自吹着笛,心绪倒是慢慢平静了。那一日在探春的院门前,整一夜,探春那样静静坐了一夜,他也就这样立了一夜。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他总想着,这样相见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只是那一夜之后,他却总也不敢再去她的船上看她了。他只是长日里远远地偷着望她。那样的探春,清澈娇俏的,宿昔不梳头,丝发垂两肩,真真是闺阁小儿女的模样,叫人怜惜。叫他想起小时候见她的样子,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为了一枝花儿欢喜。他不敢涉足,害怕自己一出现,这样的梦境就碎了。只是苏衡却不知道,惊破了她的梦境的,并不是自己。这世界是由不得人做梦的,总有人逼着你去看着现实。他却也不知道,他的笛声,也成了她的梦境。
苏衡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却忽然听到身后淡淡的声音,“世子,你来尝尝,这如意糕,做的倒是有几分功夫的。”
苏衡转身一看,却是澎涞,倒笑了,“这倒奇了,你素日里不曾在这上头留心,怎么巴巴儿来我船上送这个?”说着也就取过一块尝了尝,也不过是寻常手艺罢了,怎么你倒上了心?
“世子可不要小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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