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冬(1/2)
独孤公子一路纵马到了城外一处僻静方才停下,将我抱下马来。我环顾四周,前面是一条河,身后是一处孤崖。
孤崖。我隐隐觉得是冥冥中的指引。那悬崖我奋不顾身跳下,现在总算落地,有他在侧。
四下不见一星灯火。只有一轮明月和满天星子,秋夜天际里的灿烂长河。
他在一旁枯树上拴好马匹,对我说:“今晚城中乱,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了。”
我点点头。四下无人,天地苍茫,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
他找来一些枯枝,在河岸边燃起一个火堆,将自己的斗篷脱下铺在地上,唤我:“天冷,来这里坐吧。”
我一言不发,顺从地挨着他在厚实的斗篷上坐下。树枝在红艳艳的火苗中发出噼啪的响声,便是四周唯一的声音。
静坐了半晌,他说:“葛荣死了,我被俘,已投了尔朱荣了。”他望着那腾腾蹿起的火苗,映在他的眸子里,晶晶闪光。
“嗯。”我应了一声。我哪管这些,只要他活着,就是最令我欢喜的消息。
女人都是没有立场的。女人惟一的立场,就是男人。
爱了他,便为他哭为他恼,为他喜为他笑,为他苟活,为他赴死,都是辞不得也不想辞的事。
而男人,有君,有臣,有兄弟,有道义,有气节,他或生或死,都和女子无关,也不容女子置喙。
细想来,这是多么可笑,多么不公平。
然而世间所有女子,无不为这样的男子悲喜无定,他生,便随他,他死,也随他。
一生精力,都只为了一个不会将心思全然付在她身上的男人。
想到这里,我方才还雀跃的的心又轻轻坠了下去。
他未察觉我心中波澜,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薄薄一张纸,是他特意去霜娘房里翻出来的。我打开。
泪就止不住了。
这是我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归属,写着我的命运。在他的手里了。
我望向他:从此他便是我的主人,便是我的命运了吗?
他又伸手拿了过去,看也不看,手一挥,那页薄纸轻飘飘飞进了火堆。上升的热气将它蒸腾得往上飘了一尺,着起火来,那轻盈的火团又轻轻落进了火堆里。
“公子……”我浑身竟止不住地发抖。
他看着那火渐渐吞噬着卖身契,红红火光映着他白皙无瑕的脸:“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呵,我几年来苦苦妄想的这句话,竟从他口中说出了!
我浑身止不住一颤,站起来向河中跑去,不顾一切扑进冰冷的河水里。
是的,我自由了。我不再是春熙楼的妓/子!我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我是洛阳邹氏家的清白女儿!!
我要将身上那些春熙楼里带出来的脂粉都洗掉,将这几年来的辗转与不堪都洗掉!将身上沾染的这些恶,这些尘,这些丑陋统统都洗干净!
我在水中扑腾着,冰冷的河水沾在身上,连刺骨的疼痛都成了满身的喜悦!
我将脸埋进水中,将头发浸入水中,将整个身体沉沉地抛入水中!
他追过来踩进水中,一把将我从水中拎起来:“你做什么?!”声音是惊惶的,吼着。
我喜极而泣,埋首在他胸前:“公子,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
他伸手将我抱住,紧紧抱在胸前:“你是干净的。你从来都是干净的。”
我伏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心在胸膛里快速跳着。砰,砰,砰。他的心跳一下,我的身体就跟着抖一下。
他掬起一捧河水,从我头顶浇下。冰凉的水流过脸颊,从此洗尽铅华。
他用手将我脸上的水一并抹去,借着月光看着我,重重说:“你是干净的!”
他长长的睫毛翕动着,耳边散落下的头发随着夜风轻扫脸颊。他明眸如星,丹唇素齿,在清朗月光下翩翩迎风,芝兰玉树。
他看了我一会儿,抬起手,拇指轻轻抚过我的嘴唇。此情此境,除了看他,我不知如何应对。
他低下头,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颤抖着双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只觉得心似要裂开一般疼痛。
熊熊篝火边,衣衫一层层褪去,我同他赤身相对。这月光真好,照在他光洁的皮肤上,那白皙的身体上泛着一层银色的光,肌肉的线条又隔出一片一片阴影。
他像一尊雕像,庄严整肃。那剑眉凤目,那高鼻薄唇。他吻着我,温柔的舌尖轻轻刷过我的唇,探入口中。粗糙温暖的手抚过我的肌肤。肩膀,后背,前胸,直到小腹。他一手揽过我的腰,将我紧紧贴在他身上。
唇在我的颈间游移,他的身体如此温暖,比身畔的火更加温暖,并且柔软和安全。他呼吸渐渐沉重,在我的耳畔,如一只鼓在闷响。一声,一声,震得我心颤。
——
他突然放开我,几乎是一把甩开,转过身去。
我不知所措。是我做错什么?是我不该紧抱着他?是我不该去抚他的脸庞?是我……
“我不能。”他背着脸低低说,“你太干净了,我不能。”
我的心底泛起一阵柔波,过去抱住他的后背呢喃道:“公子……我只愿是公子的……”
他依旧低着声音:“你还年幼……我们……也许终不得相伴……”连声音都在颤抖。
十四岁小吗?二十六岁老吗?
我明白了,他怕有一日死在沙场,而我又没有名分。不得善终。
他这一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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