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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来了。
新年刚过,转眼就进入腊月。
初七这天晚上,田果坐在炕桌前挑着明天熬八宝粥要用的豆子。在北方,进入腊八就算进入年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扫房啊,蒸馒头年糕宰鸡宰鸭什么的,下午,田果已经把红豆芸豆莲子提前放入锅里泡好,现在是剥桂圆,剥三个,自己吃一个,再往姥姥嘴里塞一个。
姥姥说:“你呀,找这么个剥法,明天早上也干不完。”
“那今天晚上就不睡了呗。”她笑嘻嘻,又剥了桂圆放进嘴巴里。
姥姥看看炕桌上的表,问:“焕然几点到北京?”
“他呀,早着呢,广东这几天下雨,火车晚点估计最早也要明天早上。”
焕然12月底跟着吕胖子去了广州进货,往北京打电话不方便,就保证每天写一封信,有时几句,有时好几篇,看着跟中篇小说似的,写的无非是在广州的见闻,什么豆腐脑是甜的,香肠也是甜的,花街真漂亮,好多叫不上名字,还有就是对田果的相思之苦。有些话,嘴上不好意思说,用钢笔写在发黄的纸上,倒像流水般一股脑的倾泻出来,从一个人的心底流淌进另一个人的心底,像初春的天气,暖暖的。
上个礼拜,二喜也写了一封信过来,她怀孕了,预产期在7月。
听到消息,姥姥就连夜缝了几双小虎头鞋出来,田果怕她累,就说:“姥儿,缝一双就得了,小心眼睛,其实这鞋二喜妈也会做。咱们送一双表表心意就好。”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大方,那双蓝色给二喜,剩下都是留给你的。”
“姥儿……”田果脸红,像被点破心事的纯情少女,“我跟焕然早着呢。”
姥姥皱起眉,故作生气地说:“小果儿啊,差不多就得了,再耽误下去,焕然就三十了,趁着现在好,全是热乎劲,赶紧结了得了,你结婚,我也就放心喽。”
田果撇撇嘴,心想哪里是我耽误他?
不过焕然最近往这边跑的是很勤,有时晚饭中饭都在这边吃,别看他瘦,饭量却不小,田果抗议,说你都快把我家吃穷了,焕然委屈,揉着鼻子学蚊子叫,说田果喜新厌旧,是要找茬抛弃自己,他不能让她抛弃,他这辈子都黏上她了,后来自然跑得更勤,恨不得每天一睁眼就跑到这里来腻歪。
做好的鞋都放在一个小纸盒子里。姥姥把纸盒子往炕桌上一放,指给田果看,“瞧,这粉色是给小姑娘穿,那蓝色是给小小子,我各做了两双,鞋子一大一小,小娃娃的脚长得快,预备出两双,估计一个秋冬就过完了。”
“其实,您不用这么着急。”田果眼眶发热。
姥姥摇摇头,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不行喽,年纪一天比一天大,怕等你生出孩子,我这眼睛和手就不听使唤了,老人一天一个样,不知哪天我就飞走了,所以现在能多做一双是一双,小果儿,焕然是好孩子,打小儿看他,我就喜欢,他善良,有责任心,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唯一差点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但我观察了一段,发现他在你面前还行,知道让着你疼你,行了——”姥姥长长舒一口气,“他对你,你也对他好,这我就放心了。”
“姥儿,你今天怎么了,竟说这没边的话。”田果哽咽。原来,姥姥什么都知道,她与焕然相处的点点滴滴,敢情都在老人家的眼睛里生了根发了芽。其实田果也有委屈,后来钮蓝又去秀水找了她好几次,还上理发店闹了一次,好在董桂花向着她,李师傅也护着她,张扬跟师姐还一同跳出来与钮蓝对峙,说现在婚姻自由,男未婚女未嫁,人家俩愿意咋好就咋好,谁也管不着,管多了还算犯法,小心抓进去。
“姥儿,他们家不同意。”憋了好久,田果终于把委屈说了出来。
“他们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
姥姥看她一眼,悠悠道:“姻缘点注定,他啊,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第二天早上,田果刚把粥熬好,焕然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大塑料袋,满身风尘仆仆。
姥姥在里屋,门帘拉着,这让焕然很有勇气地抱着田果亲了亲。“想我么?”
“不想。”她说。
他亲一下她的嘴:“真不想?“
她呵呵笑,“想!”能不想吗,你走了整整二十天,那么远的路,真是隔着千山万水。
焕然半个小时前刚到家,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跑了过来,吴珍跟钮蓝无声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深深叹气。其实钮蓝还想管焕然的事,但是被唐安平挡住了,唐安平说:“你一个做姑姑的,管得着侄子娶谁吗?别说焕然都27了,就是17也轮不到你管,有嫂子跟哥哥,你瞎搀和什么劲,有那功夫不如管管儿子的学业,明年就上中学,现在那成绩还不上不下的,至于焕然,他不傻,就是娶一个蛋回来,也是他自己愿意!”
钮蓝觉得丈夫说得对,自从管起焕然的事,她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对面院子的杨晓红,蝌蚪,长江他们在胡同里看见她都躲着走,眼睛里都是鄙视,那天在厕所还碰见了周燕和丫蛋,两个小丫头一上来就指桑骂槐了半天,什么“多管闲事”啊,“人家谈个恋爱,一个亲戚瞎搀和什么。”钮蓝听得出这事骂她呢,气的一提裤子,屎又憋了回去。她委屈啊,想自己东奔西走的一个月,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
其实吴珍的意志也正在摇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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